盛檀回復“拍,我準時到”,她輕手躡腳起來,去門外取了早餐,拿筆在外賣紙袋上寫了幾行字,隨后把該吃的藥準備好,都放茶幾上。
她穿上外套,臨走前回頭去看陸盡燃。
他還倚靠著空房間的門框,陷在暗淡里,守一個已經悄悄離開的人。
陸盡燃睜眼時,客廳靜得像個空曠墳塋,窗簾中間的縫隙透進一束光,橫到他面前,浮沉懸在半空,毫無聲息。
他抓了一下,只碰到毯子,還沒有分清是什么時間,就急切轉頭去看臥室,門開著,里面的床整整齊齊,從頭到尾都沒人睡過一樣。
仿佛一場夢。
昨夜聽到的,得到的,都只是他病到渾噩的幻想。
“盛檀盛檀”
陸盡燃干啞地叫她,踉蹌站起來,沖進臥室,沒有,一點痕跡都不存在,他眼角迅速染紅,拼湊縫起來的心被捅穿翻攪,血液從劃開的破洞里往外淌,唇上剛恢復一點的血色抽離一空。
他跑出房間,手腕撞上門,“砰”的一響,他猛然停住,抬起筋絡脹起的手臂,看到正在勻速走動的手表。
不是壞了的那只
陸盡燃眼睫顫動一下,握住表盤,低頭重重喘著,額角淡青的血管在跳,顛簸目光終于掃過茶幾上的紙袋。
他大步過去,把袋子拿到懷里,餐盒保溫能力很好,還有溫度,他取暖一樣俯身抱住,過半晌才垂下眼,撫摸盛檀親筆寫的字,是他沒有做夢的證明。
“我沒有消失。”
“你答應給我空間,說到做到。”
“好好吃藥,打針,我沒找你之前,你不要干擾我,陸盡燃,聽話一次。”
盛檀清晨回到劇組,一群人提心吊膽了好幾天
,眼見盛導雖然還是不茍言笑,但狀態比起之前穩定不少,明顯沒那么嚇人了,才集體松了口氣。
江奕作為知道一部分內情的,也不敢問,趁沒人時候才悄悄提了一句:“燃燃還好嗎。”
盛檀“嗯”了聲,在他要追問之前,公事公辦交代:“行程定好了嗎,別耽誤,抓緊走,一周左右把剩下的都拍完,后面進度也盡全力往前趕,爭取早點出成片,早點發行上映。”
江奕不理解她忽然這么迫切,盛檀看他一眼,幽幽說:“我急,急著還錢。”
四千萬巨款,如果按投資算的話,不知道要翻幾倍。
她也急著趁拍攝機會離開京市幾天,換個環境,也許心能靜點,別再這么煮熟了一樣坐立難安。
獨白最后一部分拍攝集中在偏僻小鎮,盛檀讓組里保密行程,嚴禁對外透露,隔天就帶著人出發,收拾心思投入工作。
小鎮雖然偏,但風景好,地貌特殊,也有其他攝制組。
盛檀隔壁就有個拍紀錄片的團隊,制片人還是校友,她見他身邊帶著一條英俊威武的大狼狗,只是渾身的傷,對人冷漠,總獨自在角落里蜷著,眼睛往遠處看。
拍攝的間隙,盛檀沒忍住問:“它是你養的”
制片人笑笑:“不是,它是我們這次紀錄片主角之一,它有主人,從小被從垃圾堆撿回去的,本來都快死了,好不容易才救活,就把它主人當命似的,結果,嗨”
他嘆口氣:“它主人可能玩膩了,把它送人過,它又自己跑回來,后來說要結婚,養它不方便,就把它給扔了,知道它認識路,又執拗說不通,特意把它帶到外地,對它又打又罵,隔著幾千公里,把它給丟下了。”
“它往回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很多人遇見過,它有幾次傷得奄奄一息了,居然還能活下來,后來被發到網上,它主人看見,發現時隔這么久了,它還在找,也挺神奇,那么遠的路,又是山又是水的,它一身傷,快跑回家了,”制片人感慨,“你說,這種主人,要她干嘛,就它,多少人搶著養,它眼神都不給,只認準那一個。”
他搖頭:“一生就認一個主人,主人還不要它,它都頭破血流了,也要回去,估計什么時候死了,也就什么時候停。”
盛檀口中泛苦,心被密密地戳著,一言沒發。
不愿意想起的那個人,明明遠離了,還是遮天蔽日地罩住她。
晚上收工后,那只大狼狗還孤零零待在墻邊,劇組的人都喜歡得不行,又怕它,不敢上前,它的皮毛本來應該很漂亮,現在卻骨瘦如柴,滿身新新舊舊的血痕,有人靠近,就攻擊性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