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溫婉的女人懷里抱著個娃娃,直勾勾盯著陸盡燃陷在陰影里的臉,慢慢扯開一個笑,輕聲問他:“小燃,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
盛檀在那個字說出口之前,精神幾乎塌掉,她從沒有見過這么恐怖惡寒的一幕,這個瞬間,遠遠勝過所有恐怖片的鏡頭。
她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她絕不能聽到后面的那個字,她絕不能讓阿燃親眼目睹來自母親如此殘忍的惡意。
盛檀牢牢拽住陸盡燃的手,把門“砰”的甩上,轉過身就往外跑,她跟他的腳步一聲聲交疊,匯聚成一體,經過無數開門或關門的病房,從走廊深處的陰霾晦暗一直跑到上午陽光鼎盛的戶外草坪。
盛檀再抬頭時,看到陸盡燃在她身邊,淡紅的唇邊掛著笑。
他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雙手撐著膝蓋,黑亮瞳仁注視她,里面滿是她的影子,和她忍淚的表情:“姐姐,你帶我逃走了,你帶我,跑到了我新的人生。”
盛檀心疼得要碎開。
她終于明白,阿燃決定來這里,早就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
或許他心底還有過微弱渴望,或許他早就經受過無數次這樣的凌遲,或許他一早就明白,陸明鉑讓他來跟母親見面,本身就是一種報復。
他不在乎,只想再親眼看看那些不會改變的恨意,畫上真正的句號。
盛檀一步上前,環住陸盡燃的脖頸,心臟跟心臟劇烈地跳在一起。
“小燃只是我一個人的小燃,小燃不怕,你有我了,我們有家了。”
陸家的事料理完后,片場那邊也跟著塵埃落定,真相很快就清晰了,布景團隊的人確實是收了錢故意鬧事,就為了引盛檀出門,方果是受到了要挾,害怕家人出事,小女生涉世還不深,一嚇就慌了,配合他們做了這些。
盛檀沒有追究方果,但也不會把她繼續留在身邊,給她聯絡了圈子里更適合的工作,就正式和她解約了。
方果抱著她哭了很久,一直道歉,盛檀心是軟的,可無論出于客觀考慮,還是阿燃不能接受一個背叛過的人跟她共事,她都不可能再用
她。
春風野火劇組最快速度更換了合作團隊,順利進入備拍流程,重新換場地布景,盛檀的日程完全被排滿,除了春風野火的各種準備之外,更重要的是,獨白的后期制作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要不了多久,成片就將制作完成送審。
周浮光作為男二,戲份并沒有刪減,聞祁自首以后,跟他相關的罪責都有了根源,為了電影能順利上映,盛檀決定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他的事也就瞞了下來,沒有鬧大,他也以長期出國深造為理由,被談今科技在圈里軟封殺。
陸盡燃那邊的時間更緊迫,獨白要補錄一部分配音,再鉆研春風野火的劇本,另外隨著陸煊入獄,陸明鉑一夜衰老,身體垮掉住進醫院,中昱集團的大部分事務都轉到了他身上,談今科技目前在領域內如日中天,事事也離不開他。
兩個人沒有一件工作是能放下的,她踩夠了荊棘,要走上屬于自己職業生涯的高臺,他是她的王冠,是她腳下的階梯,是她不能撼動的后盾。
立夏那天的傍晚,盛檀挺直脊背,獨自坐在昏暗的小型私人放映室里,燈全部關掉,窗簾拉緊,只剩前方的大屏幕亮起光,偌大手寫體的“獨白”兩個字占滿視野,映亮她的臉,把她眼里溢出的水色折出粼粼波光。
時長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第一次完整地放映,盛檀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完。
等片尾結束,蘇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翻滾的海浪里,最后一段旁白臺詞,和著拍打的浪潮聲,口吻平緩地娓娓講述。
蘇白直到死亡,也不知道,他拼命爭奪的,抱在懷里共赴黃泉的,并不是沈秋的骨灰。
沈秋的骨灰,早已被視她為家丑的愚昧親人揚在了荒涼山野,是后來見警方關注,引起了社會輿論,擔心被追究,才私下用動物骨頭燒了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