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懶得聽他廢話“若我死在這場逆天而行的天譴中,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
“第一,把舍迦和孩子送去幽冥宮,此后不得再打擾他們,第二,”流景垂下眼眸,“想辦法讓非寂把我忘了。”
“你要我抽掉他的情絲”舟明問。
“抽情絲太疼,你想別的辦法。”流景看向他的眼睛。
舟明沉默許久后,點頭答應了。
兩座飛行法器同時浮起,一座朝著天界、一座朝著冥域背道而馳。流景站在窗前,看著對方法器漸行漸遠,唇角掛起釋然的笑。
“這回是真的道別了。”她輕聲道。
舍迦磨磨蹭蹭到她身邊,鼓起勇氣問“仙尊,你想不想摸摸我的尾巴”
流景回頭,不解地看向他。
“我只是覺得您可能需要。”舍迦小心地看著她。
流景笑了,正要說什么,舍迦突然睜圓了眼睛看向窗外“那是什么”
流景一頓,還未來得及回頭,便從他的眼眸里看到大片云霞聚成鳳凰的形狀,于九天之上閃動著巨大的翅膀,然后又轉眼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三界五族,從來不存在什么永生,修為再高的大能,也有衰老離世的那一天,而大能隕落,被三界稱之為
歸寂。
歸寂后的大能或許會化作山川河流,也許會成為微風細雨,徹底消失不見,卻又無處不是,以全然不同的方式滋養三界,反哺助她成神的蕓蕓眾生。
而圓滿歸寂的大能,死后會天降異象,最明顯的便是云霞,會凝成大能本命內丹的形狀。
流景記得,老祖的本能內丹便是鳳凰。
從東湖之境到蓬萊,一共是兩萬里的距離,一路上能看到春夏秋冬四種景象,等法器落在蓬萊島上時,流景已經七個多月的身孕,直到踩在松軟的白沙上,仍懷有一絲期望。
“仙尊,弟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常年在老祖身邊服侍的仙侍恭敬屈膝。
流景定定看著她“我師父呢”
非寂閃身出現,面無表情看向仙侍“師父呢”
仙侍噙著笑“她老人家早知大限將至,便提前給您二位,”她看一眼舟明,“還有舟明仙君,分別留了一縷神識,諸位這邊請。”
她說著話便要帶路,流景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師父呢”
仙侍與她對視許久,溫柔道“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流景的手微微一顫,小腹突然一陣陣抽疼,非寂當即扶住她,便要為她輸靈力。流景握住他的手腕,平復半晌后緩緩開口“已經好了。”
“老祖就是因為擔心您,才選擇不告而別。”仙侍嘆息。
流景已經恢復冷靜,聞言勉強笑笑“讓您擔心了。”
“這邊請。”仙侍讓開一步。
非寂示意舍迦和貍奴不必跟上,這才扶著流景隨仙侍前去,舟明獨自在原地愣神許久,直到流景三人的身影快要消失,才垂著眼眸追去。
蓬萊這條前往老祖住處的路,流景曾走過成千上萬次,唯獨這一次格外沉默。非寂眸色暗沉,始終跟隨在她身側,卻一句話也不說。
許久,流景突然開口“人也好,神也罷,衰老都有跡可循,而非一日所成。”
非寂眼眸微動。
“沉星嶼時,她便總是疲憊犯困,我沒放在心上,后來與她通曉鏡中相見,亦發現她有一瞬容顏蒼老兩鬢斑白,我仍沒放在心上,后來她總是忘事,紅棗和枸杞都能記混,我還是沒放在心上,”流景停頓一瞬,輕笑,“非但沒放在心上,還事事要她幫忙,讓她操心勞累,當真如她所說是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非寂無聲握住她的手,流景不再言語。
舟明跟在他們身后,每一步都重若千斤。
許久,三人出現在老祖住處的大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