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厭惡林譽之橫行霸道地參與她的家庭生活,令她父母爭吵;她恨林譽之分走了她父親的注意力,奪走她近乎一半的父愛。
林格恨林譽之的開端是一份月餅。
林譽之到家不久后的中秋節,林臣儒訂了兩份月餅,給林譽之的那份被錯送到家中。禮盒十分精美,描金繪銀,檀木的盒子里,只放了四個小小的月餅,小巧精致,酥皮如美人香肩。
其中還夾了片“父愛如山”的賀卡。
還有大約是餅店員工的手寫,“給兒子林譽之”。
路過的龍嬌一言不發,連卡片和月餅一同丟進垃圾桶,完全視而不見,好似那是一灘臟東西。
林格不知林譽之那年有沒有吃到月餅,她埋頭做題,聽龍嬌邊收拾房間邊低聲罵小雜種。
罵完后,又高聲叫林格
“格格,今天晚上想吃獅子頭嗎”
林格對林譽之那朦朧、大約能稱之為愛的感情,也始于一份月餅。
是林臣儒入獄、龍嬌做手術后的第一個中秋節,林譽之連夜從學校坐高鐵趕來。
醫學生的學習壓力大,更不要說他那緊密的課程。龍嬌手術時,林譽之已經請假回來住了幾天。林格沒想到他又來,但一覺醒來后,林譽之已經在病房外低聲詢問護士情況。
那年的天氣反常,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令整個城市急速降溫,林格跟隨林譽之去醫院外吃面的時候,天氣還降著小雨。
林譽之默不作聲,將自己的黑色運動服外套脫下,手一抬,整個兒罩在林格的肩膀上。
街邊屋檐下,流浪貓蜷縮著身體,叼著它唯一的紅色小絨球,沉默地等待雨停。
像這世界上所有的好兄長,林譽之問林格,媽媽術后這一周的恢復情況怎么樣,問林格的生活費還夠不夠,學習能不能更得上進度。
他自己沒留多少錢,堅持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給林格。
兩千四百三十塊,有零有整,是林譽之做家教和網絡客服兼職拿到的工資。
林格看到他的手。
原本養尊處優的一雙修長手指,漂亮優雅到似乎只適合彈鋼琴;那日天氣寒冷,他右手無名指纏著創可貼,因冷空氣而泛出淡淡的淤紫,血管都冷到收縮。
路過商店時,林譽之買了一份月餅,也是四個,林格最愛吃的蓮蓉蛋黃餡兒。
他遞過月餅的手指末端滴了滴透明的雨水,天氣太冷,他沒察覺,也沒有擦。
往后多年,這滴雨水不經意地出現在林格度過的每一個中秋節。
每次吃月餅后再飲水,都像哥哥指尖那滴雨水撬開了她的咽喉。
甚至包括林格酒后的那個冒犯,也是一塊兒早早出現在市場上的月餅
成年的那一日里,她吃了一塊兒,太甜,甜到皺起眉。湊在哥哥手上,她要喝哥哥握著的半罐啤酒。
起初林譽之不肯,要給她換一瓶新的,他不自在,不想讓林格的舌尖觸碰他唇印過的地方。
這嚴重超過了兄妹間的設防。
林格不聽,她聽不到,不要聽。
任性是擋箭牌,大大咧咧是借口。
被哥哥縱容的妹妹還是嘗到了那罐啤酒的味道,五月春潮里開放的大麥花,悶熱狹窄空間里的小麥芽,膨脹的酵母,清洌的水,哥哥微微顫動的喉結,他胳膊上被蚊子叮咬的紅痕,淡淡的一點血跡,沉悶的、壓抑的他的呼吸。
林格在那個瞬間想要和林譽之接吻。
林譽之不說話,單手拉開新的一罐啤酒,蓬勃噴涌的新鮮啤酒泡沫裹著夏天的味道一涌而出,熱辣空氣在啤酒易拉罐壁上撞出粉身碎骨的水泡。
他遞給林格,示意她喝干凈的。
林格在那天后的第三周,與林譽之同時獲得了初吻和關于異性的初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