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蘭花下掩蓋的疤痕。
其實很少人知道林格的小臂上有這么一道疤,淡淡的白色,新生皮膚長出的組織有微微地凸,仔細撫摸時能感覺到它的突兀。周圍有六個均勻排列對稱的點,那是縫合線拆掉后留下的痕跡。
林格無意識地抬手去觸小臂上的這道白痕,微微的凸痕,實際上已經不那么明顯了,但指尖觸碰時,那種撕裂般的痛感仍舊殘存在記憶的神經里。
她其實很不想談到這個,更愿意將其歸結于青春期時候的一時沖動,或者說,是身體發出的一個警醒
那時,林格回過神之后,低頭看,只看到被撕裂、花朵般綻開的手臂,橫切的一道殷紅和疼痛促使著她倉皇丟下刀。
她可以從自己閱讀過的書籍、看過的電影中找到自己如此做的原因。
有一種說法提到,人的身體在受損時,大腦會緊急分泌內啡肽,用來幫助身體鎮痛。
而人在極度痛苦時,所產生的自我傷殘沖動,也是想要以此來獲取內啡肽的幫助。
林格不確定這個說法的真偽,她也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只知手臂刺痛,而她還不想死。林格的不安和惶恐、心臟的悶痛都隨著血從那道傷口中流出,意識告訴她還想要活下去。
在短暫的驚愕后,林格立刻撥打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彼時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人在意外前會清空大腦。
直到那個和藹的、為她縫合傷口的女醫生,心痛地問她難受不難受的時候,林格才微妙地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病了。
有些人會通過自我傷害來抑制自,殺的沖動。
然而這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她有一些生病的征兆,需要醫生和藥物來介入治療。
包扎好傷口的當天,林格就去見了心理醫生。
傾訴和藥物的干預及時阻止病情的進一步惡化,在那之后,林格斷斷續續地去看了六個月的心理醫生,在最后一次談話時,醫生告訴她,可以停止服藥了。
當然,如果再有任何的情緒不對,請及時聯絡醫生。
這不是流感,不是咳嗽,沒有藥物能完全根治,它仍會潛伏在某個深處,等她薄弱時一擁而上,嘗試擊垮她。
林格不想將自己和“抑郁癥”聯系在一起,在她的認知當中,患了抑郁癥的病人,大多都表現得毫無情緒,麻木,憂郁、哭泣
醫生嚴肅地告訴她,這種認知是錯誤的,抑郁病人的情緒也有起伏不定,也并非永遠都處于陰霾之中。這也是最容易摧毀病人心理防線的原因之一,他們在情緒良好時自覺已經恢復正常,然而不久之后的激素變化,又會再度令他們墜入深淵。
就像發燒只是外在表現,感冒也不是單純的某一類、一板一眼的疾病,“抑郁癥”,這一心理上的疾病,也擁有著不同的表現。
林格這種癥狀,更接近于“微笑抑郁癥”,也被稱為“陽光抑郁癥”。
越是幽默
、越是開朗,
,
患病者有著類似的心理特質,在外人面前活潑開朗,實際上不太擅長排解或發泄出情緒。時間久了,就對自己的人格認知產生巨大的分歧。
在公眾場合下的每一次笑都是疲憊,都在消磨著她本來人格的養分。
一部分患者在親人面前才會卸下面具,而林格,她那不敢言說的戀情,只有在獨處時才會反復折磨她。
幸而她及時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沒讓這種糟糕的疾病演變更嚴重。
這個蘭花紋身,是林格在割傷手臂一周年時去紋的。
紋身師是一個酷酷的紅頭發大姐姐,有著與酷炫外表不相符的溫柔聲音,而在看到她手臂上這一道橫著的傷痕后,還第一時間丟了香煙,并大聲叫助手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林格沒想好紋什么,她只想要一個能夠遮擋住傷疤的圖案,就像正式和生病的歲月做個告別。
紋身師姐姐拿來圖冊,含著清涼的薄荷糖,壓低身體,柔軟地問她,有喜歡的圖案嗎還是,她專門為她設計一個
林格想了好久,問她,可不可以紋一朵蘭花。
紋身師一口答應,問她,是想要什么樣的蘭花呢一般來說,客人選擇的圖案都有特定的含義,蘭花也是,想要懸崖上的蘭花,還是那種溫婉的蘭花
芝蘭。
林格說,她是忽然想到了“芝蘭”這個詞語,很美麗的香草,引申義是才質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