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認為,”林譽之停頓了下,問,“我”
一個“我”字,開了好久的口,最終在唇齒間堙滅,那些將出的音節在瞬間煙消云散,沉默地在唇齒間消磨。
他已經在極力遮蓋自己的憤怒和脾氣,那些糟糕的,在壓抑苦悶中緩緩變質的東西,被他再用力往下壓一壓,再壓一壓。
好久,林譽之才說“如果你還在怨恨,怨恨我當年答應了和舅舅回北方,你可以朝我發泄,沒關系,我能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林格說,“別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林譽之。你當初遠走,是為了錢也好,為了給我們家減輕負擔也好,都沒關系,我不在乎你什么理由,我祝福你,尊重你,我那時候就祝你尋覓良緣早生貴子一胎八寶。你看你現在發展得多好,有錢有勢,不愁衣食。如果現在你還是我哥哥,還是林臣儒的孩子,那你現在也只能在普通醫院里當一個普通的口腔科醫生,沒日沒夜地加班做手術連軸轉。”
林譽之看她“這就是你討厭我的理由”
林格說“林譽之你聽不懂人話嗎”
林譽之低頭,他用手指指節處擦了擦唇角的血,還是有些濕潤的,手指一抹,一道殷紅的痕跡,淡淡地落在手指上,像一道錯誤季節開放的花。
臉頰鈍鈍的麻木緩緩傳來,那是林格狠狠甩下一掌造成的痕跡。
“以前的事就是黑歷史,”林格強調,“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所以勾,引你,我都說過好多次了。”
林譽之目不轉睛“我以為你口是心非。”
“是真的,我憑什么對你口是心非,你覺得自己很重要嗎”林格說,“別自作多情了,現在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林譽之說,“我從來沒有后悔。”
他的回答令林格顫住,她驚異地看林譽之,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而林譽之控制著輪椅靠近她,直到坐在她的面前。林格想要站起來,卻被林譽之一拉
她復又跌坐在沙發上。
林譽之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頭發中,撫摸、托住她的后腦勺。他說“你提醒了我,倒是有一件后悔的事,林格,當初說要弄死你的時候我就不應該心軟,你哭著說自己受不了的時候,我就不該聽你的話放過你。你很能受得了,你就是有這么大的本領,你這么聰明,厲害,膽大。從一開始我就該把你搞爛,要你再也不敢沖起其他男人搖尾巴。”
他撫摸著林格的臉頰,柔軟、輕輕,像裁縫避開手上的繭去觸碰一匹真絲緞子“除了你哥哥,還有誰會對你這么好,連上,床都舍不得搞壞你。”
林譽之說話溫柔,聲音也溫柔,不溫柔的是他眼神,似乎下一刻就會有巴掌重重落在她臀,上。林格一股悚然,她覺得林譽之好像真的瘋了,不是吵架中那些言語的瘋,而是他此刻的做派,表態。一種沉靜的瘋,剝開紳士的外衣,她只看到一團難以融合的霧,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
她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從未熟知林譽之。
她熟悉的只是以前相依為命的那個哥哥。
林譽之拿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垂眼看她“怎么不打了現在不覺得我說話過分了”
林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松開”
林譽之不松,他握著林格的手,貼在他臉頰上,這姿態看起來像林格在溫柔地觸碰他,實際上,她手指僵硬,掌心像被美杜莎石化。
林格口不擇言地罵他“你心理扭曲啊,不要臉的家伙,惡心鬼,連自己妹妹都想,上的大變態”
掌心與他側臉相接觸的瞬間,林格終于成功抽出自己的手,她沒有再打林譽之,剛想從沙發上坐起,就被林譽之按著肩膀壓在沙發上。她奮力反抗,大約是不小心踢到林譽之那條剛縫合好的傷腿,他悶哼一聲,這種動靜令林格稍稍失神,而這一秒鐘的無措,給了林譽之完全壓制她的機會,他的手肘抵在林格鎖骨和肩膀之上,完好的那條腿壓得她雙腿動彈不得。
被徹底控制住的林格大口喘著氣“無恥敗類,瘋子,我”
林譽之揚起手。
林格以為被激怒的他要打回來,而林譽之卻臉色陰沉地捏住她的下頜。
她下巴一痛,清晰感受到臉頰被重重捏緊,牙關被迫打開,洶涌的空氣和壓抑的呼吸。
同時壓下來的,還有林譽之的唇。
不是巴掌,是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