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周釗四十年代才十三四歲,在京城一家布莊當伙計,布莊大少爺不務正業,干放印子錢的營生,結果跟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起沖突,大少爺直接卷了鋪蓋卷,帶著家人、陳周釗跟另外一個伙計跑去港城。
柿子揀軟的捏,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不去找布莊,頻頻找平谷陳家麻煩,陳家當時窮得叮當響,哪肯為這個不肖子孫擦屁股。
布莊老板妥善擺平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人后聯絡大兒子讓他回來,大少爺不肯,再后來他們就回不來了。
陳周釗開始跟著大少爺做布匹生意,后來自己獨立出來做制衣廠,逐漸發跡。
上一次回來探親是七九年,陳周釗給家鄉投資修了兩條路,建了兩個廠,一個磚瓦廠,一個長毛兔廠,十里八鄉都把他當做傳奇人物,提起他,當地無人不知,簡直是平谷的驕傲。
年齡愈大,陳周釗思鄉之情愈切,知道內地允許個體經營,他想回鄉扶植幾個侄子發家致富,不過回來前突發奇想,他想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思念的親人是看中他的錢還是跟他一樣思念至親。
他就想出一個主意,裝窮人看看親人的反應看他們還會不會熱情地向他敞開懷抱,會不會關照他,拉扯他。
給大家分完糕點,方戩跟大姐夫說話,初迎就跟大姐一塊兒帶著倆小孩在角落里聽倆舅舅說得天花亂墜。
“咱鄉里已經安排鑼鼓隊,鎮長、鄉長都會到路口迎接,還有孩子給鮮花,等把三弟接到,有舞龍、踩高蹺表演,還有接風宴。”
“咱家的房子我特意重新粉刷,騰出一間空房,擺了新家具,不知道三弟會不會在家里住,還是住到鎮長給安排的賓館。”
初迎憋著笑,他們想象中是陳周釗衣錦還鄉,可實際上陳周釗會一副落魄模樣,他會說他不是什么大老板,只是紡織廠的鍋爐工,上次回鄉是打腫臉充胖子,把畢生積蓄都在這一次探親中花光,還捅下了窟窿,這幾年都在還債。
誰知道三舅為啥會突發奇想想要測試人心,這樣的場面想想都覺得尷尬。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些親戚不過是想從三舅那里撈點錢撈點好處,讓三舅給家族光宗耀祖,讓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他們在港城有個闊綽的有錢親戚。
等他們知道三舅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后各個翻了臉,他們覺得他二流子本性不改,一定是在港城不務正業,他們不想留下他,沒人愿意給他養老,他們紛紛攆他回港。
上輩子唯一知道他落魄還對三舅好,想辦法拉扯他,幫他掙錢的人只有自己。
唯一感動三舅,被認為測試出有赤子之心的只有自己。
三舅只想給她一個人一大筆錢。
突然覺得善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初春關注初迎發型,夸妹妹新鉸的短發好看,初春又問“三舅回來那天是周六,你能調班吧。”
初迎當然要湊熱鬧,要跟上輩子一樣在人群中熱烈歡迎三舅,然后興致勃勃地再看一遍尷尬大場面,她說“我跟人提前換班就行。”
姐妹倆在角落里說話,大舅點她的名“初春、初迎,到時候你們都得去迎接你三舅。”
初迎點頭“大舅,我們當然回去,我請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