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兀鷲冷冷地轉過半面身體,矢車菊色的眼珠里閃爍著復雜而克制的光芒。
“他們輕而易舉地獲得從前要拼命工作才能換取的東西,而代價僅僅是別反抗我、別和我作對、別想毀壞我一切重要的人和東西。”
“而你是想對我說,我讓人類變得糟糕嗎”
“比那更糟糕”
迪克一把扯下臉上的多米諾面具,顫抖地看向昔日的兄弟。
“你給他們一切,但你何曾在乎過人類他們現在得到的一切來自你的
一個想法,他們失去一切也只需要你的一個念頭。你讓全人類的命運和你強行綁定,可你并不真正關心他們,沒讓人類淪落到茹毛飲血的地步,只是為了這是紅羅賓能接受”
“夜翼”
自見面以來第一次,高山兀鷲強行打斷了養兄的未盡之語。
紅色的高溫激光從他眼中射出,將紅茶杯加熱得呲呲作響,瓷片和滾燙的茶水一起在半空中迸濺開。
迪克拉過披風,擋住了飛射的碎瓷。他不僅沒有后退,甚至還勇敢地往發怒的高山兀鷲的方向前進了一步。
“你想知道我怎么評價這件事嗎看看你對人類僅有的要求吧不要亂跑,吃好睡好。農場里的豬享受精心調配的飼料和干凈稻草時,也沒想到第一天就是灌香腸的日子”
高山兀鷲久久地瞪著夜翼,他一言不發,只有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不知究竟是被戳破以后的無言以對,還是爭吵到了結尾時的無話可說。
過了好一會兒,西奧多才從齒縫里擠出一句“好,如果你已經把我看做屠夫,又自認為人類不過是七十億頭豬”
“泰德。”
迪克用沉重而受傷的腔調重新呼喚那個名字,有那么一秒鐘,他眼里甚至浮現過一閃而過的水光。
“你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布魯斯有傷害你嗎他有餓著你嗎他有強迫你長時間工作或者不給你看病嗎他也愿意養著你,就和你今天愿意養著人類一樣。但你當初為什么要一次次逃跑,為什么要反抗他、防備他,為什么要半夜去刺殺布魯斯你還記得嗎”
這句話帶來極大的震撼力量,已經無所不能的半氪星人甚至被言語擊退了半步。
糾結、震駭、驚悟、羞惱無數種表情像電流一樣從高山兀鷲的臉上飛快閃過。
而最后,依然是冷酷的憤怒占據了上風。
“確實,布魯斯寬容了當時的我。”
說這話時,一股低沉而凝重的壓力從高山兀鷲的身上散發開來。
他終于清除了臉上所有多余的情緒,就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所以一口氣推倒了桌上所有的底牌。
“那么今日,莫非我沒有以更大的寬容對待布魯斯和你們嗎”
夜翼的脖頸后面忽然升起一陣針扎般細密的刺痛,那是他無數次歷經生死關頭戰斗所鍛煉出的危機感。直覺像一根繃得緊緊的弦,有紅燈反復在迪克的大腦中閃爍,就像是高山兀鷲決心當眾殺死盧瑟的那一天。
“提姆”西奧多半仰起頭,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叫道。
孤獨堡壘的穹頂上,一抹紫光從天花板的接縫處亮起。這場散發著馥郁紅茶香氣的兄弟會面,竟然一直有第三個人在場。
高山兀鷲嘴唇微動,快速地報出一長串語音奇異的亂碼。他剛剛吐出開頭的三個音節,夜翼就瞬間意識到西奧多在說什么,臉色隱隱發白。
夜翼聽紅羅賓說過,在布萊尼亞克科技里,最出名的并非是人工神經
網絡系統,而是由人工神經網絡衍生出的腦控裝置。
把這套裝置安插在活生生的肉體上,便能操控對方如同操控傀儡;將這套裝置用于ai智能,便能命令ai如同命令機器。
自從紅羅賓復活以后,高山兀鷲從未強迫過他的個人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