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月嗆道“不知道”
嬴祇笑了一下“羽潮乃是半血靈族。靈族的妖毒只能靈族解。我告訴過你,這里的部落崇拜九色鹿。九色鹿傳說中便是由靈族變為靈獸的。”
曳月微怔,聽他說下去。
嬴祇的聲音慢慢悠悠,很適合講故事“傳說,萬年前九色鹿愛上了草原上一個姑娘,九色鹿乃靈族,而靈族天生便是神族,人神相戀,總有別離。但這別離來得太快了。萬年前人皇飛升,制定天規將人神分撥兩域。相傳九色鹿不愿離開心愛的姑娘,于是甘愿承受天規懲罰,剝離神格,化為靈獸。祂雖是靈獸,卻也殘有神祇之靈。從此庇佑鹿族。”
曳月臉色微白“既然是神族,又是庇佑他們,這些人怎么敢如同畜生一般待祂割肉放血,祂竟也肯”
想到自己也曾經飲過那位的血,他忍不住有些反胃。
嬴祇望著他的反應,神情安靜,唯聲音悠然笑道“傻曳月,倘若祂一直是神族,神族與人類美人的故事自然會一直完滿。可祂已經自甘為靈獸,美人卻一直是美人。昔日祂為神祇,美人在祂面前大抵也有委屈逢迎之時。如今地位顛倒,讓祂受些委屈自然也是應該。”
曳月想到羽潮那般強大,若九色鹿與對方同族,怎么甘愿忍受如此侮辱
“若這血是給祂喜歡的人的,祂心甘情愿自然可以理解,可分明不是。那些人不但飲祂的血,還要貪婪得用多余的制造些齷齪之物。便是再愛一個人,怎么肯為她讓不相干的人折辱踐踏自己”
嬴祇漫不經心,平靜道“所以這是傳說。也許根本不存在這個美人呢”
曳月悚然“那怎么”
嬴祇“這便是我要教你的。這世間之人,并非所有都知恩圖報。更有可能是,畏威而不懷德。”
他對曳月招招手“過來。”
那聲音慵懶溫柔,輕如春晨天光,仿佛世界上最溫柔的偏愛。
曳月不知不覺坐到他面前。
嬴祇微垂的眼眸,亦如方才的輕柔,深碧的眼眸里有薄薄的暖意微光,好像在看著世界上最脆弱可愛心愛之物。
他撐著額頭的左手放下,戴著白玉扳指的手,指腹輕輕落在曳月的臉上。
便如傳說中的神祇。
曳月看著他的眼睛,心想,萬年前的九色鹿便是如此嗎
嬴祇總是笑,但大多數時候的笑,帶著傲慢,帶著諷意,帶著輕慢,帶著戲謔嘲弄,帶著逗弄,帶著嬉戲玩笑。
那深碧的眼眸里,絕大多數時候是寒潭一般的冷意,甚至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溫雅清冷,而是帶著寒戾。
曳月從小就知道,第一次見他就知道。
更知道,這寒戾鋒芒,從未有一瞬用來看他。
哪怕是戲謔,是嗤笑的時候,哪怕他惹嬴祇生氣的時候,那雙深碧寒潭的眼眸,也沒有一瞬為他凝過冰凌。
一直是溫柔的。
但寒潭畢竟是寒潭,哪怕春日,哪怕盛夏,也是沁涼生寒的。
所以,此刻那薄薄的暖意柔軟,珍貴得猶如甘霖。
曳月的手放在他的膝上,微微仰望著他,忘記了一切。
聽他輕輕的,像是九天之上落下很輕的月光的聲音,像夢里獨他可聽的神諭,對他溫柔嘆息“讓我看看,我的曳月生得這樣好看了。”
嬴祇垂眸望著,天光之下少年的臉,他知道少年生得很好,但只是知道而已,就像知道自己窗前每日養護的花開得極好。
直到昨夜,黑暗里凝視著那張微微驚惶的臉,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在世人的眼里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美。
怪不得羽潮會如此。
怪不得烏隆達怎么敢。
可這少年卻只會對他伸爪子,半點不知道人心之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