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們并沒有說錯什么。”
希音沒有,長離沒有,嬴祇也沒有。
甚至羽潮和闕千善也沒有。
錯的只是他,不肯接受、面對。
曳月現在知道了,或許,早就知道。
希音輕聲問“無論發生什么,都可以跟我說。我從不覺得你做錯了什么。”
曳月只是垂眸低著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問我,為什么不肯度情劫可我一直覺得自己并沒有劫,我不知道我要度什么但現在,那個劫好像真的出現了。我看見了。”
希音“”
“我們真的會和好嗎”
“度過情劫,沒有了情劫以后,我和他會是怎樣的一切還能當作什么也沒有發生,回到從前那樣嗎”
他每次和嬴祇吵架。
每一次毫無意義的爭吵,明知毫無結果,究竟是為什么
是因為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無法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
他愛嬴祇,不是劫。
答案本身,才是他的劫。
度過情劫后呢我們會怎么樣
我會徹底失去你嗎
如果度過情劫后,一切都能回到十八歲生日前,那么我會度的。
可是,會嗎
你跟我都知道,不會。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即便那時候,因為不愛你而不會痛苦,但這一刻的我,仍舊會為我們最終的結局恐懼痛苦。
所有言不由衷的吵架,所有千篇一律機械重復的爭執背后,我們真正在吵的,只有這個。
誰都不肯面對,誰都不肯先說出答案。
“他說,如果他知道我會愛他,他不會離我那么近。可他離我已經足夠遠了。我們從未近過。”
希音想說,也許不會呢,也許
但說不出口。
身后的人,也并不需要他的言語。
他現在明白了,與其說,曳月不肯度情劫,不肯不愛那個人,不如說,他不想失去那個人。
但那個人是否明白
希音并不知道。
“我和他,我們好像已經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說了。”
每一次見面,他們只剩下為這件事爭吵是唯一可做的事情,一旦沒有了這個理由,好像就無話可說。
可是,連爭吵重復得次數多了,也會像嚼爛的甘蔗沒有任何價值。
任何事情都不會阻止,他們在慢慢疏遠的事實。
但是,只有曳月一個人為此恐懼。
他竭盡全力,筋疲力盡,亦步亦趨地跟著嬴祇的腳步,如此才勉強不走散。
但嬴祇毫無所覺。
又或者察覺了只是不在意。
嬴祇從未等他,從未告訴過他,下一步是往左還是往右。
也許偶爾嬴祇是有回頭溫柔地看他一眼的,但因為每一次回頭他都在,于是不必在意。
也許某一次回頭,看到他落在很遠的地方,最多只是蹙一蹙眉,就不在意了。
嬴祇不在意他有沒有跟上,不在意他的未來里有沒有他。
嬴祇有那么多朋友,再也不是漂浮海上,需要他來陪他看日落了。
誰都可以陪他。
“他并不需要我,只有我,是我需要他。”
一只手捂住眼睛,無論如何身體也抑制不住顫抖。
水跡順著指隙流出。
潮濕的聲音極力維持著冷靜。
“我其實是知道的,他并沒有那么喜歡我。如果想,他可以有無數個我,但我只有他,我只想要他。”
他總是害怕,因為害怕,所以變得敏感、輕易被激怒、陰郁冷漠、令人討厭。
他不知道害怕什么。
但其實,他是知道的。
他害怕所有人說得都是真的。
但他們說得,的確是真的。
他害怕的竟然是事實。
“闕千善并沒有說錯什么,嬴祇遲早會有真正所愛的人,他會有自己的家人,孩子。”
“我并不嫉妒。在嫉妒之前,我更畏懼。”
他總是過不了洞虛境。
每個人都覺得玉皇山曳月孤高自傲,目下無塵,但他知道自己從未有過驕傲自滿。
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勤奮一些稍微聰慧一些的凡人,他并不是真正的嬴祇那樣的天才。
他很努力很努力才達到現在這個程度。
但現在看上去,似乎也已經到頭了。
即便差點將自己淹死,也無論如何都無法參悟生死洞虛。
他開始追不上嬴祇的腳步。
而嬴祇卻是真正的天生的修道者,已經快要到破真境。
有一天,嬴祇會證得大道,會飛升,會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