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睡不著,不如出去走走。
月光似流玉,在夜色里浮過階柳庭花。寶珍步子緩慢,迤迤然穿過宮道。
宮里四處都燒著宮燈,明亮的燈輝融著月光,將宮墻花磚映得璀璨奪目。寶珍伸手,指尖一寸一寸拂過宮墻。她與古麗閑聊起來,“古麗,整個王宮有多大。”
“很大很大,要走很久很久,走到腳疼都走不完。”
寶珍越走越遠,阿娜爾古麗道“殿下,還是別走太遠了吧。”
“走累了正好回去就能睡得著了,順便看看王宮其他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寶珍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貓叫。阿娜爾古麗立刻護到她身前,“有貓,殿下小心貓傷著您了”
寶珍循聲望
去。前方宮墻之下,一只沙漠貓正拱起背脊,抓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女子。
地上的女子衣服破破爛爛,蒼白瘦弱,她從貓的爪子里搶過餅子,氣若游絲,“給我,給我。”
沙漠貓又尖叫一聲,又要去抓她時,寶珍快步過去,趕走了沙漠貓。
貓一被趕走,衣著破爛的女子急速把餅子塞進嘴里。
“你”寶珍蹲下來,還沒說什么,女子便閉目暈過去。她連忙去拍她,“你還好嗎”
觸摸到一片滾燙的肌膚,她一驚,這人在發燒。
“古麗,她在發燒,她生病了快去叫宮醫”
古麗面色復雜,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這就去。”
琉璃殿里,宮醫離開后,寶珍問古麗,“她是誰為何宮里還有像乞丐一樣的人”
“她是六公主。”
寶珍驚異。
卻原來,這位衣著破爛的女子是六公主。當年六公主的母親懷著孕時,觸怒了高昌王。待她生下孩子,便被當場處死。
六公主畢竟是王室子嗣,高昌王饒了她一命,但她受母親牽連,他極其厭惡她,是以六公主生來就不受寵。
再加上她為宮女所生,出身血統低賤,背后沒有家族可以依傍,她也就空有個公主的名號,實際她被奴才婢子欺負,被奴才婢子克扣糧食衣物,吃不飽穿不暖,日子過得比奴才還不如。
聽完古麗的話,寶珍的第一反應不是刁奴欺主甚是可惡,而是覺得高昌王很可惡。自己的孩子日子過得這樣慘,他卻不聞不問,就算是不喜歡,但好歹是自己的親骨肉。
寶珍一時無了言語。良久,她道“她叫什么”
“無名,陛下沒給她取名。”
甚至連名字都沒給她取。
“宮里可還有如她一樣的公主亦或是王子”
“只有她一個。”
月隱露濃,參星橫斜,天色將明。寶珍一醒來就問“六公主她醒了嗎”
“還未。”
寶珍來到六公主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她已經退熱了。
六公主昏昏沉沉蘇醒,入目里是一片精致的金絲帳頂。她神識恍惚,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在自己的床上。畢竟她的床帳不會這么精美華麗。
她記得,她發熱了,喚婢子給她請宮醫,婢子卻只當沒聽到。她便自己踉踉蹌蹌去找宮醫。去找宮醫的路上,她發現有貓在吃餅子。每日都吃不飽的她,實在是太餓,于是去搶餅子,搶到餅子之后的記憶便沒了。
“你醒了”
輕輕柔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六公主慢慢轉過脖子。陌生的漢人面孔映入視野,她目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