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成被抬到了西邊的破屋,趙寶丫坐在床上一抽一抽的哭,等趙小姑一走。寶丫立刻不哭了,手背在雪白的臉頰上一抹,彎著眼笑“阿爹,寶丫演得怎么樣,是不是好厲害”
方才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趙大成翻做起來,夸道“丫丫真厲害,記住,之后誰問你都別說錯了”
趙寶丫點頭“嗯,阿爹放心,誰問我,阿爹的腿都斷了。”
趙大成想過了,他爹和繼母之所以不愿意分家,無非是覺得他能掙錢。那他釜底抽薪好了,腿摔斷了,不僅不能掙錢,還要吃白飯花錢。
看他們能容忍到幾時。
與此同時,趙家堂屋內,趙老太來回踱步,焦急問“孩子他爹,大成腿斷了,今后慶文的束脩怎么辦”
趙慶文青著臉道“還束脩呢,先想想那二十兩怎么辦吧,我只向監院告了半個月的假,還不出銀子回去肯定會被人打死。”
趙老漢剮了他一眼,罵道“你自己干的好事,打死就打死吧。”
趙老太急了“你說的什么話家里就指著慶文有出息,他都是童生了,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趙老漢嘆氣道“還能怎么辦,秋娘那里想想辦法,俺們再湊湊,先湊出一點,多少抵上。至于大成那,出事的東家不是每日都會派大夫來瞧嘛,說是好好養有可能恢復,先看看情況。”
幾人商量完,趙小姑把飯菜端上來。眾人剛坐下,趙寶丫就端著一個搪瓷碗來了,小娃兒小胳膊小腿爬到桌上,邊伸手夾菜邊道“寶丫給阿爹打飯吃。”
趙老太也不耐煩伺候個瘸的,就由她去了。
小寶丫一筷子一筷子慢慢的夾,結結實實裝了一大碗,等堆滿碗尖尖,桌上的菜已經少了大半。
趙老太沒好氣道“你干啥子裝這么多吃得完”
小寶丫“大夫說阿爹要多吃才好得快。”再說了,她阿爹是腿斷了,嘴又沒斷,怎么吃不完。
蹙眉的幾人都不說話了,為了趙大成能盡快出去掙錢,他們忍了。
之后,父女兩個早中晚一頓都沒落下,每頓專挑好的吃,吃得比豬還多。攢的雞蛋一天比一天少,雞蛋吃完后又打起雞鴨的主意。大半個月下來,別說雞鴨了,屋里屋外連粒糙米都找不到了。
不愧是父女,簡直就是兩個飯桶。
每回東家的大夫過來,趙老太幾人都一臉殷切的問腿怎么樣了,還能不能好
大夫老神在在道“再看吧,東西別省,吃得好說不定就好了。”
趙老二都想罵娘了吃得還不夠好嗎,全家的油水都在那父女兩人身上了,一個斷腿的人氣色比他還好
就在趙家幾人快忍不了時,東家那邊派人送了一副木質輪椅來。委婉的說趙大成的腿好不了了,今后就這樣吧。
家里都被吃空了,你才說這個
趙老太徹底繃不住了,坐在院子里不停的咒罵,什么難聽的話都罵了個遍。她歇了口氣,還要罵,鄒氏驚慌的扯了扯她袖子。
趙老太不耐煩,回頭去看她,就看見趙大成坐在輪椅上,面色陰沉,手里還扛了把大刀。
“來得正好,你個殘廢”趙老太張牙舞爪的上前,刀光閃過,她衣袖沒了半截。
趙老太僵住,腿開始打抖
推著輪椅的趙寶丫軟軟的道歉“阿奶,您別怪阿爹,阿爹腿斷了,心情不好。”
接下來的幾天,趙大成心情不好的削了趙老漢的胡子、趙老二的硯臺、鄒氏的繡盒、趙小胖的鞋。他往飯桌前一坐,氣氛壓抑又緊張。滿桌的人都小心翼翼,食不下咽,只有父女兩人化悲憤為食欲,像個永遠填不滿的飯桶。
趙老太抱怨起這件事,村里的人都勸她想開點。
“你家大成腿都斷了,難免心情不好。”
“對啊,他腿斷了,要是還吃不飽,說不定會動刀的。”
“忍忍,忍忍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