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日而夜,白沙未眠。
夜以繼日,白沙未眠。
日日夜夜,白沙安眠。”
商挽琴忽然停下腳步。
“聽見了嗎”她問。
其他人看過來。火光照亮他們臉上的疑惑,于是她知道他們沒有聽見。
“像是什么歌謠,反復唱那幾句算了沒什么,先不用理我。”
她搖搖頭,看向前方。
登云樹下已經亂成一片。他們不是第一個到達的人,此時,大批燈火已經照亮了黑夜,又被沙漠的夜風吹得瑟瑟發抖。登云也樹顫抖一般搖蕩,發出不安的窸窣聲。
樹下,原本是泉眼的地方,此時已經坍塌,變成黑黝黝的地洞。琉璃部落的人圍在四周,中間是遠山頭人。他趴倒在地洞旁,一手緊緊抓著心口,一手還緊緊抓著那根黃金手杖,正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流云,流云我寶貴的女兒,被惡鬼捉走了”
他猛然抬頭,臉上的肥肉急促晃蕩;兩束目光從肉的褶子里射出來,掃視四方。
“誰能救救流云救出我的流云,我不光給你白沙城的地圖,還給你最好的琉璃寶石”
琉璃寶石的價格向來不低,何況遠山頭人是出名的豪富。在財富的誘惑下,四周嗡嗡的議論聲一下放大了。商挽琴認出了那些屬于中原人的面孔,他們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而且已經有人湊上去和遠山搭話。
也有很多人躊躇著,喊道“遠山頭人,你讓我們發誓,不在夜晚靠近登云樹現在好了,流云公主被惡鬼捉走了,我們又要怎么進去”
遠山愣了一下,嘴唇囁嚅幾下,忽然一骨碌爬起來,用黃金手杖重重敲著地面。
“你們這些中原人我知道你們最愛玩把戲你們肯定有辦法進去”他惡狠狠地說,“現在情況不同了,什么都沒有我的流云重要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反正,誰能驅逐惡鬼、救回流云,誰就是琉璃部落的座上賓”
說著,他的目光忽然射向這一頭。
“鎮鬼王我的流云待你如珠似寶,你卻不肯回應她的情意,現在她糟了難,難道你也要袖手旁觀要是這樣,沙漠最冰冷的夜晚也不如你的心寒冷”
李憑風被點名,身體僵了僵,旋即他踏前一步,沉聲說“遠山,不必你說,我也會前去捉拿惡鬼。我身為鎮鬼王,難道能坐視惡鬼傷人”
遠山大聲贊了一句,神色稍緩,而后竟又看向商挽琴。
“商姑娘我的女兒很喜歡你,她將你當作好朋友、好姐妹要是你能救出她,我許諾的報酬也同樣給你”
怪了。商挽琴先是意外,然后瞇縫了一下眼睛。她和流云認識也就幾天,遠遠談不上什么朋友、姐妹,遠山點她的名干什么
她心中疑惑,表面沉穩,很干脆地點了頭,說“我當然會去救人。”
遠山嘴角的肉抖了一下,好像是一個微笑。接著,他又同樣詢問了喬逢雪,再挨著點了其他人的名字,鼓勵他們下去救人。
所有被點名的,無一例外,都是從中原來的驅鬼人。一部分人答應了下去救人,另一部分人表示,受限于誓言,他們真的沒辦法在夜晚進入登云樹。
風呼嘯著,又混雜了人的聲音,還有火焰的噼啪聲,讓夜晚喧鬧又寂靜。
琉璃部落的人們簇擁著遠山,他們大多低著頭,好像都被嚇壞了、正在惶恐。他們也會相互低語,相互握緊彼此的手。
然而
商挽琴安靜地觀察著他們。在他們之中,一些矮小的孩子緊跟在大人身邊,誰都沒有哭鬧;其中一個孩子正盯著她看,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從始至終沒有眨眼。
商挽琴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看向喬逢雪,沒出聲,只用眼神表露疑惑。而喬逢雪也沒做聲。火光映亮他的側臉,他眼中也有晃動的光影;在這安靜的片刻里,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這時,前方又爆發出一陣嘈雜。
有人詢問遠山頭人,流云被捉走的前因后果,這個問題卻惹怒了遠山。這名小山一般龐大的男人,爆發出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