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這個名字,是喬逢雪起的。那年他十二歲,跟著老門主前往南方辦事,在那里遇見了江雪寒。
江雪寒那時還不叫江雪寒,叫江河,一個很敷衍的名字。他只比喬逢雪小一歲,小小年紀卻滿臉兇狠,又時不時露出痛苦壓抑的眼神。
南方有個很有名的驅鬼人家族,算當地一霸,就是江家。江雪寒是江家家主的私生子,那個男人看上了異域風情的婢女,了她,就有了江雪寒。
婢女很早就死了,但她的風情容貌留了一部分在江雪寒身上。當地排外的觀念濃厚,尤其厭惡異族人,因此,江雪寒的存在是江家的一個污點。他在那個家里受盡欺辱,過得不如奴仆。
喬逢雪遇見他時,他正被江家的幾個孩子逼迫著,要去郊外一處鬼宅探險。那座鬼宅就是喬逢雪和他師父的目標,那里是真的盤踞著惡鬼。也是一個傍晚,夕色隱隱、野風呼嘯,江雪寒穿著單薄的衣服,一身的傷,被那幾個孩子推搡著,逼他進到鬼宅里。
他一言不發,只惡狠狠地瞪著那些孩子,卻換來拳打腳踢。他不還手,只護著自己,再抬頭時還是眼神兇狠。
“有狼的眼神。”老門主感嘆道,“就是不知,究竟是狼崽子,還是長得像狼的狗崽子”
喬逢雪看不下去。在征得師父的允許后,他走上前去,阻止了那場欺凌。那些孩子稱王稱霸慣了,一開始并不肯聽,還用他們那三腳貓的功夫嚇唬喬逢雪,其結局自然是被喬逢雪教訓一頓。
江雪寒蜷縮在一旁,看見了喬逢雪的法術,臉上的兇狠變成了驚愕。繼而,他突然跪下來,狠狠磕了三個頭。
“教我”
喬逢雪猶豫一下,拒絕了。
可江雪寒非常堅持。
喬逢雪看向師父,希望師父能給出建議,可那白胡子的老頭兒只是笑著捋捋胡子。那會兒喬逢雪也是年少魯莽,就說“這樣吧,要是你有膽子跟我這鬼宅,我就教你。”
他本意是想讓江雪寒知難而退,誰知江雪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口答應下來。喬逢雪進退兩難,只能在師父嘲笑的目光里,硬著頭皮將江雪寒帶進去,又絞盡腦汁地一邊驅鬼、一邊保住江雪寒的命。
一進一出,他就多了個隨從。
“請公子賜名”江雪寒再次磕頭,還是那么惡狠狠的,“我討厭原本的名字”
原本是想連姓也改了的,但師父阻止了這件事,他說“不合適。”
為什么不合適,那時的喬逢雪和江雪寒都不明白,但他們都聽從了。于是,世上少了一個江河,多了一個江雪寒。
“公子再造之恩,雪寒永志不忘今生今世,愿為公子馬前卒,用一生償還公子恩情”
言猶在耳。
物是人非。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喬逢雪說。
商挽琴趴在桌面上,覷著他的神情。他略垂著眼,神態平淡,但她總覺得他正在悲傷,甚至有些迷茫。
“表兄,”她輕聲說,“當年江雪寒發誓的時候,你信嗎”
他看向她,片刻后點點頭。
“我覺得他自己也是信的。”商挽琴說,“只不過是人心易變而已。”
說的時候是真心實意,反悔時也是真心實意。恒常堅定總是少數,變化莫測才是人心。
“說得不錯人心易變。”他笑了一聲,神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當他再次看向她時,目光中多了一縷似有若無的審視,“表妹,那你呢”
他問“你的心,容易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