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時,商挽琴拖了一大包行李。芝麻糖落在行李最上面,跟著行李一晃一晃,像在玩游戲一樣,時不時拍拍翅膀。
“這是”不止其他人,連喬逢雪也忍不住驚訝起來。
“小姨收拾的行李。”商挽琴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換洗用品啊,驅蟲藥啊,甚至還有貼身鎖子甲這種東西,就成這樣了。我都說了沒必要,是吧”
喬逢雪想了想,卻很贊同地點點頭“多備些總是好的。”
商挽琴看他一眼,心想,要不是看見你自己只帶了個小包裹,我真要信了這話。她把行李拖到等候的馬車上,再探頭時,就看見喬逢雪正和其他人說話。
她沒走上前,而就待在原地,目光來回掃視那些人。
在場的都是玉壺春的弟子,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如回春樓樓主鄭醫仙、琢玉樓樓主辜清如,還有新加入的弟子,如許飛、羅揚。商玉蓮和程鏡花都沒來,她倆需要臥床休息,不被允許太多走動。
換血了啊,商挽琴暗道。
而且,稱得上是大換血。
此前,溫香、江雪寒作亂一場,引得玉壺春弟子倒戈不少。七名樓主中有兩名參與叛亂,還有一些跟隨他們的高級弟子。這些人大部分當場被斬殺,剩下一些逃走了,正在被通緝。
現在留下的這些弟子,還有新近被提拔的人,稱得上是喬逢雪的死忠。如此一來,原著中玉壺春慘遭血洗、喬逢雪這個門主被污蔑又被放逐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吧
這樣的話,唯一的變數就是
商挽琴抓著馬車的門框,手不覺用力。沒記錯的話,原著里“星沉白沙”的劇情過后,就迎來了她這個表妹的死期。
在那段劇情里,喬逢雪沉疴未愈,又在沙漠中被下毒。他好不容易回到江南,拖著病體處理公事。這時,苦苦單戀他卻沒有結果的表妹被欺騙,將毒藥當成情蠱,偷偷讓喬逢雪服下,并且將他騙至一處陷阱里。
陷阱里,表妹終于發覺不對勁,追悔莫及卻又無可奈何。作為補償,她犧牲了自己,拼命將喬逢雪推了出去,也貢獻了人生中唯一的高光片段。
看書的時候,她抓耳撓腮,著急得很,死活想不明白為什么表妹那么傻,居然相信這種謊言,還真的把表兄誆進去了。
現在自己佇這兒,才明白過來,那并不是傻,只是執行了蘭因會的命令而已。原著只是一本虛構的小說,但在小說背后,確確實實藏著一個更深的、更不為人知的世界。
“表妹”
在她走神的時候,喬逢雪已經結束了談話,來到她面前。他保持了一段距離,問“你怎么神情不大好”
“沒有啊。”商挽琴下意識否定,同時揚起笑容,“我就是在想,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就走。”他多看她一眼,繞到了馬車另一頭,從那邊上車。
商挽琴也上了車。馬車還是落月山莊派來的,但這回沒有車夫,只有
馬。在原本是車夫的位置上,換成了身穿長袍的傀儡人偶,那種近似人類卻又并非人類的白慘慘的面容,乍一看見還挺滲人的。
馬車在夕色里奔馳,到城郊后開始起飛。天邊霞光一縷,頭頂群星閃爍。芝麻糖不肯進車廂,而是跟在一旁展翅飛翔。它長大一些了,頭頂的一根毛逆風飄蕩,十分華美。
“秋天的銀河,是一年中最漂亮的。是吧,表兄”她問。
“嗯,的確如此。”
喬逢雪盯著前方,目不斜視,身體也一動不動。
商挽琴略彎起眼睛,繼續道“我很喜歡星空。我曾經和一個朋友約定過,要一起去看看天下各地的星空,究竟有何不同。”
“朋友”他看過來,“什么時候的朋友”
“來江南之前的。”商挽琴輕描淡寫,還是笑,“怎么樣,這個約定是不是很美”
“嗯”
他一邊應著,一邊移開了臉,用后腦勺對著她。那不帶任何含義的應答聲,聽上去很像敷衍。但隨即,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說“從前沒聽你提過,還有什么朋友。”
“哎呀,我沒提過嗎我肯定提過的,而且不止一次。”商挽琴用無辜的語氣說瞎話,“可表兄不關心我嘛,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在意,更不會記得的。”
“我何曾”
他一下扭過頭,想要說什么,卻一下定住了。
商挽琴抬著臉,略前傾身體,直視著他的眼睛,笑問“何曾什么”
車廂內彌漫著沉默,以及初秋涼爽的夜風。兩側車壁上掛著琉璃燈,照亮他的眼睛。在這么近的距離里,他連一下眼都沒眨,卻還能保持水潤明亮,這真的很令人佩服。
商挽琴思維略微發散,想到了這一點,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嗤”的一聲。
這聲音打破了寂靜,也打破了禁錮。喬逢雪略一抿唇,偏開臉去,低聲說“坐好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