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商挽琴發覺,自己有點控制不住呼吸的節奏,發出了粗重的喘氣聲。她不得不停下來,調整片刻氣息,但雙目還緊盯著敵人。
敵人,也就是她對面的青年,正拎著銀劍,云淡風輕地看著她。青年長發半綰,一身天青色長袍,披著灰色裘衣,神情淡淡卻目光銳利。
“唉,一點都沒有新意,我最討厭什么最后一關問心關,要戰勝你最在意的人這種設計了”
商挽琴抬手擦汗,目光不離那道影子,臉上笑容不變,語氣里透著點咬牙切齒。
現在她面對的,就是骸骨頂層的最后一道關卡。
一路走來,她見識了各種各樣怪異的景象,還有層出不窮的惡心怪物,但這些都在她預期內。本以為最后會面臨“惡鬼真身”之類的存在,沒想到會看見喬逢雪。
不準確來說,是喬逢雪的幻影。
這道幻影是根據她心中的印象所化。換言之,她心里的喬逢雪越強,這道幻影就越強。
這簡直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不要臉玩法嘛雖然往好處想,出現的不是吞天而是喬逢雪,讓商挽琴微妙地松了口氣。有時候她也能發覺,自己身上殘留了不少吞天的細節,她還暗中擔心自己會不會得了什么什么哥摩的綜合征唉上輩子的專業名詞實在想不起來了而對吞天產生了仰慕之情。現在看來沒有,讓我們謝謝這只上古惡鬼,你從這一角度而言是一只好鬼
她腦海中漫無邊際地淌過這些想法,想用溫水沖了一遍緊張的大腦甚至軀體;因為連續苦戰而疲憊的身體,在這片刻的喘息里恢復了點體力。
咔噠。
烏金刀一轉,她再次沖了上去。
“車輪戰最討厭了就算是喬逢雪的幻影也要去死啦”
刀刃即將抵上幻影的時候,對方像之前一樣,用虛假的軟玉劍團團成網,阻擋她的攻勢,就在這一剎那,她將刀往上拋起,指尖有雪色突起,仿佛乍然生長的雪峰,對準幻影的眉心,直愣愣地沖過去。
幻影模擬的是人,要害自然也是人的要害。蘭因會總是教導他們這些弟子,只要能做到,殺人就得穿透眉心,那才能帶來最迅捷的死亡,比心臟強。
她從來不喜歡蘭因會,但在生死之際,她總是依憑蘭因會教導的本領來獲得存活的權力。
她并不覺得這樣是恥辱,當然也不覺得榮耀,遑論感恩于誰比如吞天。她只是把這種本領當成純粹的工具。
在將冰棱刺入他眉心之前,她原本是這么認為的。
這只是一道幻影,不過是一道幻影。無論再像喬逢雪,甚至再像她記憶中那個最初的喬逢雪,她也不會動搖半分。這種過時的攻心計,對她毫無作用。
她原本是這樣以為的。
當冰棱刺入幻影眉心,青年的形象出現了一道裂痕。與此同時,此前被商挽琴拋起的烏金刀刀尖朝下,凜然墜落,猛地插
進幻影頭頂。青年臉上那道裂痕迅速擴張,將他切割成無數碎片。
在破碎的邊緣,青年凝望著她,眼下忽然流出一道血淚。他帶著這血淚,還有一點溫柔的笑,柔聲問
“音音,你要再殺我一次嗎”
她的手沒抖,絕對沒有。也沒有猶豫。她的攻擊按照預期前進,力量也按照預期擴散;她能看見雪色的力量在幻影體內倏然爆裂,那些半透明的潔白碎片沖擊著幻影的碎片,裹挾著它們往四面八方射去。
她的出手毫無問題,理智也絕對在線。只是
只是在一點微末的時間里,她稍稍走了神。一個想法鬼使神差地出現,像草芽破土,擠開所有應該和專注,突兀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幻影,忽然真的很像新婚夜的表兄啊。
念頭如破土的草芽。
那些本已被沖散的鬼氣,忽然也齊齊一滯。
它們本已接近消亡,卻仿佛得到了某種突然的饋贈,精神一振、卷土重來,掉頭撲向她
商挽琴抬起頭,看見暗影鋪天蓋地,隱約形成了一道鬼臉,雖然五官很陌生,但兩根牛角和骸骨的主人一模一樣。
“你這種特征太明顯的惡鬼是當不了間諜的,望周知。”
她嘴里說著毫無意義的冷笑話,神情卻凝重起來。烏金刀在她手里一轉,刀尖再次向外,對準那道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