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當年,他離王位僅有一步之遙。
真的僅有一步之遙。
若商溯客死他鄉,他就是王。若燕皇沒有因一念之差放商溯歸國,他就是王。若商溯歸國后意外身死,他商泓依然會是名正言順的王。
可是商溯有大氣運,歸了國,當年先王健在,直接退位讓賢當太上王了。直到商溯登基,商泓被封為忠順公,他也沒耍一絲一毫的手段去奪取那個位置。
與其說他不想,不如說他是不能。
兄弟爭斗,武國內亂。伐梁之戰才結束,武國國力被消耗不少,其余諸侯國和北疆鬼方部落虎視眈眈,他們正該休養生息,如果此時內斗,恐有滅國之危。
商憫與叔父相處這么多時日,早發現叔父非平庸之輩,而是個有大才干的。
生在王侯之家,又有才干,怎么甘心屈居人下
今日她的疑惑總算被解答了。
叔父并不是沒有野心,只是在他眼中,武國和長兄更重要。
“憫兒,叔父不愿對你說謊。”忠順公眼神復雜,“如果你是個不明事理的孩子,認為這世上非黑即白,那么我會說謊騙你,說我從未有過稱王之心。可你是個早慧懂事的孩子,所以我不能騙你了。”
他怕親人離心,怕商憫被有心人挑唆,怕有風言風語傳入她耳中,讓她在異國他鄉忐忑難眠。
“叔父自認并非真君子,可也不是逆勢而行不顧親情的小人憫兒,既然你問了我這個問題,說明你心中早有疑惑,與其讓你獨自揣測,不如把話說敞亮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已不是無知稚子了。”商憫悶悶地點頭,論跡不論心的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商憫真心實意地說“在我看來,叔父品行已經超過常人許多許多了,我從未見過圣人,也不會拿圣人的標準要求所有人。比起姬桓不,拿叔父和姬桓相比實在是侮辱叔父了。”
忠順公哈哈笑了起來,他道“得憫兒稱贊,叔父比打了勝仗還高興”
他直起身子,大手用力地按了一下商憫的肩膀,像是要傳遞給她力量。
“我們要走了。”忠順公道,“憫兒,你要牢記,武國就是你的后盾。”
他騎上戰馬,黑底紅紋的旗幟豎起,武國將士亦翻身上馬。
城門大開,隊首的楊靖之回首一望,高舉手中長槍輕輕晃了一下,紅纓迎風飄蕩,像是在向她揮手道別。
忠順公側身輕輕抬了抬手,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回去吧。”
商憫沒有回去,她站在城門走道間,看著武國的隊伍緩緩離去,熟悉的身影被黑色的軍隊簇擁,越走越遠,直至黑與黑交融在一起,無法分辨
。
今后她在宿陽再無武國的親人相伴左右,風雨如晦,也不知何時才能踏上歸程。
“憫公主,我家公子邀您去湖心亭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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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太監側身恭請。
禁足令在喪禮后就解除了,只是商憫一時間不好表現得太多急切,眼下各國質子來齊,她正打算得空了就經常在承安園內逛上一逛,偶爾遇見他國質子也能攀談幾句。
鄭留昨天就派人相邀了,商憫剛送走武國使團心情著實稱不上美妙,左右無事,去湖心亭走走也好排解下心中的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