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完整的人的手臂,被放置在食盒的第二層。
生雞肉商憫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去,甚至她還可以表現出好吃愛吃的樣子,可是人肉,她真的不能吃。
生理上的食欲是一回事,心理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清這“食物”的一瞬間,商憫想吐。
“我再不敢吃人了。”商憫縮了一下腦袋,表現出驚嚇過度的神色,“師祖打我,我怕,再也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你這孩子真是膽小,挨一頓打算什么,咱們幾個誰沒挨過師祖的打誰像你似的,一次就嚇成這樣。”小蠻嫌棄地看著她,“怕什么這是你姐姐我的私人庫存,我放在冰庫里好久了,知道你被人打傷又被師祖罰,我特意挖出來一塊解凍了讓你吃,你反倒不吃,真是暴殄天物”
“姐姐吃,我不吃,不敢吃,再也不敢了。”商憫又往被子里縮了縮。
“好吧好吧。”小蠻隨手拿起食盒里的胳膊。
她的櫻桃小口沿著嘴角猛然裂開了兩條裂縫,嘴吻變長,上顎下顎張到最大,甚至大到能把人的腦袋整個吞下去從商憫仰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上顎生了兩排利齒,虎牙變成鋒銳的蛇牙。
“咕咚。”胳膊整條入肚。
小蠻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優雅地從袖子里扯出一方繡著玉蘭花的手帕,輕輕擦了擦唇角,然后又從荷包里拿出口脂小盒補了補被蹭掉的妝。
商憫趕緊收回目光,盯著眼前的兩根大雞腿,一口咬了下去埋頭苦吃。
“唉,凍肉就是沒有新鮮的好吃。”小蠻抱怨,“師祖很謹慎小滿你也太不小心了,要不是你被人發現了,師祖多半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我不是教過你嗎別去那人多的地方不過你倒是會想,我之前怎么沒想到呢買奴隸吃就隱蔽很多。嘿,等會兒我把這法子教給碧落。”
“不行,師祖會罰。”商憫停下啃雞腿,謹慎勸阻,“不要告訴別人,師祖他很生氣。他罰我時說,如果不罰我,以后每個妖都會效仿,要是你們被逮到,可能不止三十鞭。”
“唉,好好好,倒也是這么個理。暫且忍過這么一段時間吧,以前也不是沒忍過。”小蠻撇撇嘴,“每天都有人死,死在戰場上,死在水災里,餓死的病死的那么多,這些人死得多浪費啊,他們死在我們嘴里不是正好嗎反正,人終歸是要死的,餓死病死還更痛苦呢,要是死在我們嘴里,頂多就痛那么一下”
商憫啃完了雞腿,也打了個飽嗝,“我吃飽了下次再多帶兩條雞腿,謝謝小蠻
姐姐。”
“好,那你歇著吧,我先走了。”小蠻伸了個懶腰,收拾好食盒推門而出。
商憫想了想,趕忙叫住她“我的差事”
“師祖讓人找了個借口把你調皇宮里來了,以后你不用去郊外宮殿了,聽他的意思,是要把你留在身邊親自教,你可警醒著點兒吧。”小蠻同情地看了看她,合上屋門,拖著腳步離開了。
商憫舔了舔沾血的嘴唇,感到情況不是很妙。
這幾天養傷,不會有什么事找上門,應付好少數幾只妖就可以,過幾天傷養好了,可就要直面胡千面了。
昨日剛入宮時,商憫抱著多打探到一點就是賺到一點的念頭,現在她卻是想真的好好蟄伏下來,長期地蟄伏下來。
人類對妖族的了解太少了,而要了解他們,就只能深入虎穴,與虎謀皮。
白日里行軍商憫再也沒莫名其妙受傷,蘇歸看上去松了一口氣,今夜不授藝,商憫到了約定好的時間就去了參軍賬。
鄭留果然已經在等她了。
他身邊并未有什么兵書,想來也明白商憫找他絕不是為了論什么兵法。
見商憫前來,鄭留做了個請的手勢,接著他從參軍桌上拿出一黃紙,又取出一柄小刀在自己指尖割了一道傷口,血珠滲出,他借血在黃紙上寫了一道無比復雜的符箓。
符箓一成,周邊便展開一道無形氣界,將他們二人包裹在內。
商憫靜靜看他畫符,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鄭留看了一圈符箓生成的無形氣界,轉過頭來問她“師姐并不感到驚訝嗎”
“這幾天讓我驚訝的事情太多了,你會鬼畫符這件事情還沒有達到我的震驚閾值。”商憫翻了個白眼。
“我鄭國的圣人祖先擅長此道,你武國的圣人祖先所擅長的應當是鑄器。”鄭留笑了笑,“你我皆有家學傳承,確實沒什么好驚訝的。”
“比起你會鬼畫符,還是你不打算裝了讓我更驚訝一點。”商憫揉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