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愈發大了,敲落在車窗上的聲音像急促的鼓點。
螢火似的路燈綴在雨霧中,朦朧難辨,仿佛通往希臘神話里夢神摩耳甫斯那座虛幻沉淪的夢之國度。只有車前大燈洞穿雪亮,映得雨簾如流光,架起穿過無際黑暗的光橋。
車里的暖氣開得很足。夏鳶蝶在這場夜雨里凍僵的身體和感知總算是一點點活了過來。
上車后,她就自覺在車載導航里選了目的地。
那是她白天下飛機后就在附近訂的一家酒店,離著基地不到十公里。從基地一路過去暢通無阻,理論上,即便是下雨,十分鐘內也就到了。
然而
夏鳶蝶微微偏過臉看向身側的車窗。
雨滴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小,幾乎快要直落了。
不是她的錯覺車速一直在減慢。
副駕上的女人輕捏緊了身前的安全帶。猶豫了幾秒,她偏眸望向身側。
上車以后,這是夏鳶蝶第一次朝駕駛座的方向看。
游烈此刻雙手扶住了方向盤,握得很緊,上的真皮軟套被指骨扣下明顯的壓陷。
他指節泛白,手背上緊抻起清冷修長的筋脈。
而那張清峻側顏也更透出蒼白的冷感,額角碎發被微微汗濕,垂了下來,勒得他眼尾鋒銳而薄厲。
卻有種將碎的緊繃感。
上車前還只是隱隱覺著,現在夏鳶蝶已經能確定了
游烈的狀態不太對。
就算他再厭惡她,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再顧不得那些紛亂心緒,夏鳶蝶忖度著語氣,低聲問“游總,你還好嗎”
“”
車身在她話聲里忽然輕晃。
夏鳶蝶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扶住座椅兩側。
像是從幻夢里短暫地清醒過來,游烈遲緩地意識到車里還有她的存在,他矜得凌厲的眉抽顫了下。
后怕如陰翳薄紗蒙上那雙漆黑的眼。
方向盤側打
黑色轎車驀地剎停在雨夜的路邊。
夏鳶蝶握緊安全帶,認真思考起如果游烈要把她在這里丟下車,那她是往前去酒店還是往后回基地的問題。
畢竟七年前,她就把他拋棄在了洛杉磯那場不弱于今夜的滂沱大雨里。
這屬于現世報了。
夏鳶蝶在心里嘆氣時,就聽見駕駛座方向,傳來游烈低啞沉倦的聲音。
“你會開車嗎。”
夏鳶蝶怎么也沒想到,上車以后游烈第一句和她說的話是這個,她有些懵,下意識掃過這輛車里低調奢華質感的內飾。
“撞了的話我要賠嗎”
“”
游烈折起手肘,虛枕著靠在方向盤上,半截清冷漠然的眉眼露在夏鳶蝶視線里。
聽她開口以后,他眉尾像是很淡卻也很熟悉地抬了下,夏鳶蝶不確定他有沒有嘲弄地扯一下唇角。
他以前會這樣笑她的。
“你是還債上癮么。”游烈像要碎掉的低聲抑在雨聲里。
“”
正走神的夏鳶蝶沒聽清,但莫名地心頭劇烈一跳。
她偏過臉去盯著游烈“什么”
那人卻不說話了。
游烈緩了幾秒,從方向盤前直起身,靠上椅背,他屈起的指骨有些微顫,慢慢將領帶拽松,又把衣領下的扣子解開。
漆黑碎發下反襯著冷感的蒼白,卻也讓他半闔著眼的側顏都更蠱人。
夏鳶蝶慌轉了回去,望向車外。
可車外太黑了,只有連天的雨簾。
車窗上影子將車里映得清晰,她能一絲不差地看清,連他喉結深沉滾動的弧度都性感分明。
“換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