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好像被她噎得不輕。
又過了幾秒,黎昕才走上前,到水池旁,不做聲地主動接過她手里的碗。
夏鳶蝶本來是想和他掙一下的,但根本什么反抗力十八\九歲的少年儼然完成了青春期絕大部分的發育和成長,手掌長得像個大人一樣,手型和游烈有些像,但夏鳶蝶本能地偏愛某只仙鶴。
不過她得承認,此刻雖然還是被她叫著小屁孩,但身旁已經比她高了一頭多的黎昕,跟十一二歲那會能被她一只手拎起來的小豆芽完全不同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夏鳶蝶忽然有點感慨,也沒再去和他爭,她側過身,靠在旁邊直角的臺面前,看著黎昕洗碗。
小孩生了張倔強也寬挺的肩背,繃得直直的,脖頸低下來,眼睫喪氣地垂著,蔫兒吧唧的。
被她盯了沒一會兒,假裝不在乎的黎昕就忍不住了“好看嗎”
“還行。”
夏鳶蝶一頓。
“沒他好看。”
“”
洗碗布在小狗手里捏緊起來。
夏鳶蝶不由地笑“你別看他穿得跟個幼稚鬼似的,就算他在你這個年齡上,也比你成熟多了。至少什么情緒都藏得住。”
黎昕冷哼“三句話不離他,他就那么好。”
夏鳶蝶想都沒想“當然了。”
黎昕“”
大概是被打擊狠了,小屁孩還瞪了她一眼。
“你看上他什么了長得好看有錢開公司當老板討人喜歡認識你早跟你同歲”
年輕就是好,肺活量夏鳶蝶就比不上,一路聽黎昕倒豆子似的說了一串,小狐貍都有些愣。
等回過神,黎昕停了,夏鳶蝶也笑了“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原來他還有這么多優點。”
黎昕差點氣得噎住。
“黎昕,原因太多了,我是說不完的,也不喜歡把我和他之間最私密的事情分享給別人。”
夏鳶蝶不再逗他,難得正色。
“我算是一個人走過很艱難的幾年,中間有過最灰暗的時間,我不理解人生在世的意義,不理解幸福與苦難的關系,不理解這世上一切的存在我懷疑一切也質疑一切。”
夏鳶蝶停頓,然后彎起了唇角。
她聲音輕得猶如怕驚醒一個甜美的夢“但我知道,如果那時候他在我身邊,我一定不會是那樣的。”
黎昕愣住,扭頭看向她。
這一刻的夏鳶蝶,因為某個他最討厭的人,變得如此陌生而令他觸動。
少年心口澀意又不甘“一定是他嗎,你又沒試過,怎么知道別人不行”
“等你遇到了這樣一個人,你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夏鳶蝶輕笑,眼神卻堅然。
她轉眸,望向窗外“其實到現在,我還是懷疑很多事情,比如我不信賴婚姻,恐懼家庭與責任,不敢輕易建立任何新的、哪怕只是朋友這樣的親近關系但如果。”
夏鳶蝶自語似的輕聲“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能讓我愿意放下一切卑怯與懦弱,忘掉所有擔憂和恐懼,鼓起自己全部的勇氣,邁入一段完全陌生的、不確定的境況里那就只能是他了除他以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
漫長到無邊的沉默里,只有洗碗池中嘩啦啦的水聲,像是小狗心里下的一場大雨。
黎昕洗完最后一只碗,放進晾架上。
他洗手,擦手,轉身。
錯身過去前,夏鳶蝶聽見耳邊輕得錯覺似的一句話“我就算等再久,都沒機會了,是嗎”
夏鳶蝶彎下眼角,笑意溫柔,還帶一點小狐貍的狡黠。
但她的語氣沒有一絲可以動搖的余地
“是。”
黎昕僵了下。
幾秒后,他低頭笑了聲,揉了揉頭發,有些負氣“絕情的女人。”
夏鳶蝶差點沒忍住笑“你一個剛滿十八的小屁孩說這種臺詞很怪,別亂學啊。”
“我是認真的。”
黎昕轉過來,幽怨又深沉地看了她眼,咕噥似的“你自己沒察覺而已,你是一個看著對誰都很好,但其實特別心狠的女人。對自己最狠。”
夏鳶蝶一怔。
黎昕轉回去了,插著兜蔫巴也懶得搭理地往外走“小爺才不會在你這種冰芯兒樹上吊死,再漂亮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