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一驚,隨即想到,這少年估計是未曾考入翰林圖畫院,又心性頑劣,怕是被畫學先生告了一狀,這才有此遭遇。
想到此處,蔡京不由得心有戚戚焉,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那些人拼了命地彈劾,自己又怎么會被貶斥出汴京?
一時間,蔡京竟然生出了和王希孟同病相憐的感覺。
“那你如今,可還曾作畫?”蔡京想到此處,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不少。
王希孟聞言,趕緊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幅卷軸來,一邊雙手遞上,一邊恭敬回道:“學生雖身處故紙堆,依舊日日勤勉,一日不敢停筆。”
“來為我送行,竟還隨身帶著畫作?這小子,心計不小啊。”
蔡京是什么樣的人?他一眼就看穿了王希孟的小小心思。
不過此刻的他,并不怪罪王希孟,反而有些欣賞。
一個人想要往上爬,沒點心計怎么行?要真是那么單純如紙,早就被這世道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心里想著,蔡京伸手接過那幅卷軸,緩緩打開。
這是一幅河蝦嬉戲水墨畫。
畫面上方兩瓣蓮葉,下方幾株水草,三只河蝦兩大一小,在河中嬉戲。
蓮葉脈絡清晰,河蝦纖毫畢現,長長須子彎曲自然,仿佛隨流而動。
說實話,這幅畫在其他人眼里,算得上是一幅上乘之作了。
但是。
萬事就怕一個但是。
但是蔡京可是個大書法家,更是權傾朝野的書法家,他看過的,收藏的名畫多不勝數。
更何況,他還時常陪侍在一個頂尖畫家宋徽宗趙佶的身邊,為趙佶的畫作題跋!
他雖然不作畫,但他的鑒賞力卻是非同小可。
因此,王希孟的這一幅畫,在蔡京的眼里,功底雖好,但不過如此。
如果王希孟知道,他辛辛苦苦熬了一個通宵作出來的畫,在蔡京的眼里,只能得到“不過如此”四個字的評價,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一種心情。
此刻,他一臉熱切地看著蔡京,希望能得到他的指點。
蔡京當然知道王希孟的心思,將畫細心地卷好,笑著問道:“希孟這畫,可否贈予老夫?”
王希孟聞言大喜,連連點頭:“當然可以,學生只怕拙作入不了蔡師法眼!”
蔡京一笑,將畫作放入馬車內,淡淡道:“希孟仍需勤勉,須知天道酬勤,你尚年幼,時機未到而已。”
得到了蔡京的指點,王希孟心中陰霾盡去,頓時感覺前途一片光明。
故紙堆又有什么?
不過是我王希孟蟄伏一時之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