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嘉祐二年(1057年)四月,春意盎然,柳枝吐綠。
這一日,陽光正好,汴京城里商賈云集,游人如織,都城之內,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在一處離皇城有些距離的街巷里,一名兩鬢斑白,身穿灰色長袍的老者,正拿著雞毛撣子,在店鋪里不緊不慢地撣著柜臺桌椅上的灰塵。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須眉皆白的老者,一進門便爽朗地大笑起來:“子西兄,你一堂堂畫師,豈可做此等微末小事?”
灰袍老者也沒回頭,淡淡一笑:“叔予兄,數日不見,又精神了不少,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這灰袍老者,名叫崔白,字子西,濠州人氏。
他早年迫于生活,跟人學習作畫,成了一名畫工,以此為生計。
古代畫工,指的是在別人花錢聘請的情況下創作畫作的畫家,他們所作的畫,大部分情況下是不能夠落款的。
崔白天資聰穎,又肯鉆研,所作畫作頗有新意,深受士大夫階層的喜愛,不少人甚至還為崔白不得賞識、依舊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而打抱不平。
年前時,崔白感于年歲不饒人,遂以平日積攢的畫資,在汴梁外城稍顯清凈之處,購得一處門面,前店后院,算是定居都城,結束了半生漂泊無定的生活。
這白眉老者,名為呂顧,字叔予,家就在崔白左近。
呂顧雖不擅長繪畫,卻也頗懂畫理,時常前來與崔白討論,閑暇之余,便飲茶煮酒,談天論地,倒與崔白頗為投緣。
“我是無甚喜可言。”
呂顧搖頭晃腦,朝皇宮的方向指了指,“官家倒是有大喜。”
崔白對此不置可否,他對皇家之事,本就不甚熱心,再加上終日沉迷于作畫,深居簡行,倒也沒聽到什么消息。
見崔白一副淡然的模樣,呂顧搖了搖頭:“你呀你呀!不入世,怎出塵?”
“今日,皇宮之中彩旗招展,絲竹之聲喧天,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皆是盛裝入宮而去,你可知是何故?”
崔白已經撣完了灰塵,他見呂顧說得興致盎然,唾沫橫飛,也不忍掃了他的興,便接了一句:“何故?”
“是福康公主的冊封禮,官家晉封福康公主為兗國公主了!”
呂顧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仿佛被冊封的那個人是他一樣,“官家還花費了數十萬緡錢,為公主建造府邸!嘖嘖,數十萬錢造的府邸,該是何等奢華壯觀?”
崔白聽了,眉頭挑了挑,這倒還算得上一件大事。
當然,這大事指的并不是官家花了數十萬緡錢為公主造府邸,而是福康公主的冊封禮。
自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大宋朝至今,歷經近百年時間,還從未曾出現過有冊封禮的公主,如此一來,福康公主就成了宋朝第一個行冊封禮的公主了。
早聽聞官家對福康公主寵愛有加,誰知竟是寵愛到了如此地步。
不過,官家為何會忽然冊封福康公主?
要知道,皇家行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其中必有緣由!
果然,呂顧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崔白恍然大悟:“官家嚴令,公主府邸須于年內完工,屆時,公主將與駙馬李瑋完婚!”
崔白忍不住問了一句:“哪個李瑋?”
“還能是哪個李瑋?”
呂顧看了崔白一眼,哈哈笑道,“不就是那個‘丑郎君’李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