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么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協造催總郎永平是個黑大漢,臉上蓄著一把絡腮胡子,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臉苦惱地說道,“每日里都有窯工偷偷逃走,咱們今年的燒造任務,可就要完不成了。”
“腿長在別人的身上,他們要逃走,咱家又有什么辦法?”
趙賈一點也不擔心,他隨手拿起一只青花留白雕刻海水龍紋高足碗杯,細細地鑒賞了一會兒,又淡淡地說道,“你看看這只青花高足碗杯,能瞧出什么來嗎?”
郎永平身為協造催總,算是督陶官趙賈的助手,在景市官窯廠多年,耳渲目染之下,對于古陶瓷器的燒造也是十分精通,他不明白趙賈是什么意思,皺著眉頭拿起這只青花高足碗杯胡亂瞧了幾眼,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人,下官愚鈍,看不出什么名堂來,還請大人明言。”
“哎,這是浮梁民窯按照咱家的要求燒造出來的,你再仔細瞧瞧,除了青花略顯模糊,實際上跟官窯廠燒造的瓷器并無太大區別。”
趙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嘆了口氣,“那些民窯比咱們更慘,能救一些人就救一些人吧,更何況,這些年來,咱們官窯廠燒造的青花瓷器,也都是沒留年款的。”
之所以沒留年款,還不是因為皇上換得太快了?
朱祁鎮在位十五年,但真正親政只有七年的時間。
這短短七年的時間里,剛剛嘗到權力滋味的朱祁鎮哪里顧得上瓷器更換年款的事?至于朱祁鈺,他還要防備著哥哥奪回自己好不容易才坐上的皇位呢,更是顧不上了。
但官窯廠里燒造的瓷器,自然不能還沿用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年款,于是,干脆不上年款了事。
郎永平也明白過來了,趙賈是想著購買一批品質上佳的民窯器,來充當官窯器完成任務,反正宮中的皇帝也沒心思管這些事情。
如此一來,還能在天災之下,救一救那些苦難的老百姓。
想到這里,郎永平又忍不住憂心忡忡起來:
天災可救,可**難防啊!
事實證明,郎永平并不是在杞人憂天。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初,朱祁鈺突然生了重病,將領石亨親眼看到了他病重的情況,認為朱祁鈺很有可能會病重不起。出宮之后,石亨便與徐有貞秘密策劃,準備迎請朱祁鎮復辟,重登皇位。
之后,二人密稟孫太后,取得了她的懿旨。
正月十七凌晨四更,石亨、徐有貞等人領軍打開長安門,接著迅速趕到南宮,請朱祁鎮復登大位,史稱“奪門之變”。
復辟當日,朱祁鎮即廢朱祁鈺為郕王,將其軟禁到西內永安宮,一個月后,二月十七日(一作十九日)癸丑,朱祁鈺死去,死因不明。
正月二十一,朱祁鎮改景泰八年(1457年)為天順元年。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么原因,景泰皇帝朱祁鈺在位的時間也剛好是七年,和正統皇帝朱祁鎮第一次即位時,真正親政的時間剛好一樣長。
而朱祁鎮第二次即位,在位時間也才八年,只比朱祁鈺長了一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