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分割出光明與黑暗的邊界,將落未落的斜陽掛在天邊,仿佛要帶著世間的一切美好沉入沼澤。
如此醒來在一天的結束,余下的每一秒都是蘊藏著孤寂和痛苦的黑夜。
趙憐餓到極點,卻反而沒有了食欲。她拎著一瓶威士忌,坐在客廳的飄窗上,眺望著沒有終點的遠方。
客廳朝南,看不見夕陽,只能看見金色一點點消散,最終墨色戰勝了一切。
她靜靜地看著窗外,喝了三杯酒后,天色已經完全歸于黑暗。
夜晚翻出了一切過往,被壓縮的回憶在酒精的泡發下膨脹,變成一團瘋狂復制自我的腫瘤,無情地攻城略地,成為大腦的主宰者。
她喝得不快,但脆弱的胃里依舊泛起了火燒火燎的疼。剛想起身找點吃的壓制一下胃痛,鑰匙開門的聲音卻隱約傳來。
是李豐田回來了。
他踢掉鞋,徑直走進客廳,看見趙憐正在自斟自飲,順口問道“干喇啊”1
趙憐噗嗤一聲笑出來“帶啥回來了”
“豬耳朵,素拌菜,花生米。”
說著,他把拎著的三個塑料袋依次擺到茶幾上,從破棉襖的兩個兜中各掏出一瓶二鍋頭,問,“一起整點”
“那整點唄。”
趙憐活動活動坐麻的腿腳,從飄窗上跳了下來。
她去廚房拿酒杯,聽見李豐田說“你不一直想死嘛,其實跳樓還行,沒啥痛苦。”
他應該是看到了趙憐在飄窗坐著,以為她在想跳樓。
趙憐笑著說“你知道嗎,我家是十五樓,按照物理學公式來算,跳下去大概需要不到三秒。然而正常人類的大腦的反應速度是零點三秒,所以這意味著”
她把兩個酒盅重重放到玻璃茶幾上“你在跳下去的過程中,就會后悔。”
李豐田從她說出物理學這三個字開始,就什么也沒聽了。他給兩個杯子倒上酒,扔了兩粒花生米到嘴里,咯嘣咯嘣嚼起來。
趙憐將小酒盅里的半兩酒一飲而盡,面不改色“明天還上班”
“不上,去收債。”
“收誰的債”
“郭羽。”
這個名字趙憐有點耳熟,她皺眉回憶半天,問道“是那個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嗎”
“你認識”
“他們事務所是我們公司法律顧問。”趙憐極其挑食,只默默挑拌菜里面的海帶絲和筍尖。
李豐田點點頭,沒說什么,夾了一筷子素拌菜大口放進嘴里,大部分都是趙憐不愛吃剩下的。
趙憐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李豐田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酒,再普通的食物在他嘴里都顯得像是山珍海味。
恍惚間,趙憐有種錯覺,好像他們是相依為命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每天晚上在飯桌上聊一些日常瑣事,用簡單的酒菜度過平凡的一天。
想到這里,趙憐又不知該說什么了,只能默默低頭吃東西。
三個菜很快見了底,那瓶開了的二鍋頭也喝了大半瓶,李豐田喝得多些。
趙憐有點受不了安靜帶來的尷尬,她主動挑起話頭“你過的這么摳搜,賺那點錢都賺哪去了”
“賭。”李豐田懶洋洋地回了一個字。
“那這兩天沒見你去賭。”
李豐田抬起頭,盯著趙憐看了兩秒“這不是有更好玩的事嗎”
趙憐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李豐田是在說那個更好玩的東西是她。
她臉上漲得通紅,半晌才冷笑一聲“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點嫖資啊”
李豐田吃飯的動作停了,只是靜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