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無意識的身體記憶,疼痛刻入骨髓,進入每一個細胞。
在回憶里,少年哭泣、掙扎、苦苦求饒,卻從來得不到寬宥。
有時渾身發顫,因腳趾過度蜷縮,連腿肚都在抽筋。
瘦弱的手指緊緊攥住床單,幾近指尖沁血。
黑暗中的身影停住動作,腳步不再上前。
想必已經明白過來,昏睡中的少年,正在經歷怎樣的“噩夢”。
他不再靠近,對忍受痛苦的人來說已是最大憐憫。
那身影無聲地離開少年床畔。
智能房門自動在對方離開后輕輕關上。
在聽到門鎖輕微的扣合聲后,蘭沉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這么早就回來了比他預期的更快。
原劇情中,這人可是等蘭沉都快燒傻了,才姍姍來遲,像施舍般過來看了他一眼。
蘭沉闔上眼簾,雙手在腹部交握,十指稍微用了點力相互絞住,這才能安撫下正在發抖的指尖。
他摔下樓的第八天,修澤一如既往地前來為蘭沉治療,裝裝樣子量量體溫,順便帶來了一只臨時性的外置人工耳蝸。
正在他要把人工耳蝸戴到蘭沉耳骨后方時,蘭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少爺”
蘭沉從床上坐了起來,表情驚慌,沒有理會驚訝的青年醫生,而是急急忙忙地撈起床頭柜上光腦,打開置頂郵件。
赫然便是那封“休學建議書”。
不多不少,剛好錯過能填寫繼續留校申請的最后一天。
他似乎不敢相信,雙手抖到幾乎拿不住光腦,面色已然慘白,顫顫巍巍地問向身旁身旁青年“我、我錯過時間了嗎”
修澤不解其意,剛要張口,便聽到少年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他所有念頭被這聲尖叫打斷,緊接著就看見少年赤腳跳下了床,撞開他的肩旁,踉踉蹌蹌地往房間外面跑。
這一失常的舉動把屋子里的兩位女傭都嚇到了,直到蘭沉跑出門外,她們才反應過來似的,喊了聲“少爺”便跟著蘭沉追去。
修澤也拔腿就追。
但少年瘦弱的身體似乎迸發出驚人潛力,幾步就已經跑進走廊。
蘭沉赤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腳底寒意刺骨,多日昏沉的身體無法適應這種跑動,根本保持不了平衡,一路跌跌撞撞,擦過墻壁、撞倒邊幾與花瓶,弄出巨大動靜。
但他不能停下。他要抓緊時間的啊。他要去趕快去學習找老師解釋清楚他要去求老師讓他繼續上學
修澤幾步并作一步,在蘭沉又一次跌倒之后,忙伸出長臂,扣住他的肩膀,“少爺,您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蘭沉撲倒在地,雙手撐著地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凌亂發絲覆住前額,蒼白的面孔上,是一雙濕潤、泛紅的眼睛。
他整個眼眶都因為含淚而發紅,積在下眼瞼的水珠卻倔強不肯下落,只能水光泛濫地堆在眼睛里。
開通痛覺屏蔽需要花200兌換點,硬忍一分錢都不用掏,為了兌換點,他忍
“放開我。”
他輕飄飄地開口,聲音發虛,像是意識還留在別的地方,身體卻自己在行動,雙手猛地一推,扭身掙開修澤手掌。
修澤來不及拉住他,只能抓到少年睡衣的一角,立即被少年掙脫,然后眼睜睜看著少年繼續往樓下跑。
這邊的聲響很快把府邸中所有傭人都吸引過來,他們見蘭沉光著腳穿著睡衣往外跑,也紛紛上前想要把他攔住。
一張張面孔出現在蘭沉眼前,一雙雙伸出的手臂都似要抓住他。
蘭沉腳步不穩,被他們拉得一個又一個趔趄,卻仍然執拗地想往門外跑。
這具病弱的軀體爆發出驚人的意志,甚至能推得動幾個男仆伸出來的臂膀,從他們的阻攔中數次扭脫。
他像是被群獵的獵物,用盡所有力氣,在逃脫一個致命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