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沉暗地里心花怒放,臉上卻已經飛快地露出一副哭相。
他雙目含淚,鼻尖、下巴浮現出淡淡緋紅,淚珠卻不掉下來,只把眼睛遮得濕濕漉漉,十足可憐。
又要哭。永遠都是在哭。
宗霆冷淡地看著他,捏著蘭沉下巴的手動也不動,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只要蘭沉和他在一起,就永遠都是一副這樣可憐的模樣,眼淚會不間斷地滾落,眉頭哀哀皺起,無時無刻不在乞求。
就好像是眼淚做的一樣,見了誰都要哭,無論怎么樣都要哭,卑微又怯懦。
宗霆本就對他心存芥蒂,長此以往,難免愈發厭煩。
但蘭沉含著那顆眼淚,遲遲沒有落下。
相反,他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身體發顫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卻終究抵不過心頭洶涌的情緒,哽咽著開口“為什么啊,宗霆”
宗霆目光凝住。
他從來沒有聽過蘭沉叫他的名字。這是蘭沉第一次稱呼他丈夫的名諱。
蘭沉微微側首,下巴躲開宗霆的手指,含淚的臉上,居然露出苦笑的神情。
他大口喘息,抬起手摸向自己左耳,手掌把他左半張臉也包了起來,好像異常痛苦一般,“我聽不清、我聽不見他們說話我都聽不清楚”
他拉開那張名為“愧疚”的巨弓。
成功讓宗霆放下手,微微蹙眉。
發抖的五指緊緊捂住左耳,又突然雙手握拳,抬高雙臂,痛苦不堪地敲打自己腦袋兩側,口中反復喃喃“為什么、為什么怎么都是我”
他猛地抬頭看向宗霆,雙唇控制不住地顫抖,雙眼張到最大,這才讓那顆早已積蓄已久的淚珠,又急又快地從臉上滾落。
你怎么可以毀了一個人的幸福,又奪走他所有期待你怎么能這樣地冷酷,將不屬于他的罪責,統統怪罪在他身上
少年單薄的身體直打哆嗦,卻用前所未有的勇氣,第一次伸出雙手,揪住男人的直角衣領。他跪坐起身,聲嘶力竭地、帶著哭腔質問“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
“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我想回學校我只是想回學校我想有學上就是我錯了嗎”他奮力將男人拉向自己,但屈膝在他面前的男人身體冷硬得就像鐵板一塊。
于是他只能用小臂去打,用胳膊肘去撞,用身體對抗另一具遠比他強壯得多的身體,“讓我走、我要去學校你走開啊”
宗霆沉聲“什么學校”
他根本就不關心蘭沉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蘭沉已經被學校強制休學。
男人只是借著自己的強健身軀,稍微用點力氣,就很容易地把蘭沉控制住,按在雙臂之間“你冷靜一下。”
宗霆的提問顯然更刺激到蘭沉。
他帶著氣音“哈哈”地笑了兩聲,費勁全力昂起頭,那角度似乎都要把脖子折斷,又是哭,又是笑,眼淚從眼角流到太陽穴,“你甚至都不知道”
他嘴唇開開合合,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又意識到他無論說什么,男人都不會聽到。
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樣。他的苦苦哀求、他的痛呼哭喊,全是徒勞無功。
“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他再次掙扎起來,一邊踢打著宗霆一邊啞聲抽泣,卻在大幅度的扭打中,碰掉了原本戴在手腕上的光腦。
光腦感應系統被摔壞,“嘀嘀”兩聲,自動打開主界面,跳出那封被置頂的郵件。
休學建議書。
帝國大學徽章水印,花體字抬頭,遣詞優美文雅,清楚寫明讓蘭沉休學接受干預治療的建議,及其原因。
宗霆用臂膀鎖住蘭沉,低頭一眼便看清楚了光腦投影屏上的文字。
他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咻
被拉開的巨弓蓄滿力崩到最緊,放開弓弦,箭矢撕咬而出。
“這是什么”
他帶著慣有的那副冷淡腔調,咬字卻很重,一個字,一個字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