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倦抱著怯玉伮回到榻上,怯玉伮仍然舔舐著帝王的頸項,嗷嗷待哺的可悲幼鳥。
張束撿起匕首,趕緊收了起來。生怕帝王又要劃破自己的身軀,天子怎能有所損傷,陛下坐擁江山萬里,多少人的性命把握在陛下手中。陛下若是劃破指腹,這血滴落出來,足夠下面的人淹死在血河。
蕭倦撫摸著怯玉伮的長發,心中終于得到了淺淺一層的滿足。古有帝王吃齋念佛,他倒沒興趣供奉佛祖。這世上沒有神靈,只有他是天底下唯一的帝王。如若真有佛祖至尊,那也該是他本身,怯玉伮是不聽話的愛寵,他慈悲為懷將他喂養,再合理不過。天長日久,怯玉伮的血肉全換成了他的,便能與他共享長壽,百歲無憂。
典籍上,人肉人血作藥引,救得至親性命。怯玉伮雖不是他的血脈后代,但帝王的抉擇,遠比所謂的血緣更圣潔濃厚無法斬斷。
蕭倦撫摸著,稍離了些,四指并著往手心微攏,幾個小太監便把月生抬到了蕭倦腳邊。
吃飽喝足該玩游戲了。
蕭倦輕輕拍了拍怯玉伮的背,讓他不必再舔舐,怯玉伮抬起頭來,濕漉著眼睫,紅著唇瓣。過去他的唇色總是寡淡的,今日沾了血,艷色千里,胭脂濡濕明月。
蕭倦撫上他的唇瓣,細細捻摩如愛撫月露,片刻后蕭倦道“當牛做馬的游戲怯玉伮好久沒玩,今天,是時候換匹更低賤的踩踏。”
林笑卻還沒回過神來,就被蕭倦放在了月生脊背上。
蕭倦踩著月生的手,讓他爬起來。
林笑卻想要離開,蕭倦道“給你當牛做馬,還是在烈焰中獻祭,怯玉伮,你選一個。”
林笑卻沉默了。
月生毫無被羞辱的難堪與痛苦,他支起手腳,慢慢爬了起來。林笑卻緞襪丟了,裸足拖曳在地毯上。
一匹幽山鹿,馱月影而歸。影斜長,越過鹿身不離不棄。
小雨忽至,極清極涼。鹿仍往前,月影卻被獵人捕撈,離了鹿遠去。
行遠,鹿回頭,若有所失。
蕭倦把林笑卻扼在懷里,問他哭什么。
林笑卻疑惑地抬手,摸到眼下,才發現淚水仍然滾落著,無法停止。
“你便是和尚,朕逼你破了戒,你也不該哭。”
蕭倦的言語毫無道理,但他就是這個世界的道理。只是林笑卻會疑惑,和尚破戒是食肉,他破戒,卻是飲了人血。
只有魑魅魍魎蠻荒野獸,才會以人為食。蕭倦剝了他文明的外衣,將他置身荒唐的境地,最后還要不解地問一句,他哭什么。
大概是哭這塵世把瘋狂當正常,把尊卑當天理,人人都踩在這大地上,卻人人都分高低。站得高的,就把低的踐踏如牲畜,受牲畜的供養,還要剝牲畜的皮肉來嘗。站得低的,甘當那螻蟻,日日夜夜忙碌不休,渴望上面的人漏下幾粒食糧,填飽肚腸。中位者踩低拜高,奉迎上欺凌下,日子久了,以為自己天生奴才,哪能直起腰桿做個人呢。
蕭倦撫著林笑卻的淚水,手指很快濕潤了。那喂養得到的淺淺一層滿足,在怯玉伮的淚水里消融殆盡,只留枯痕。
春日宴后,一些哥兒被選為仕君入了宮,住在專門的居所里,受皇后教養。
丞相家的哥兒荀遂傻了眼,他那玩意兒一直晃悠著,自由放蕩,誰知入了宮,竟被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