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詞招緩緩走進殿,蕭倦隱怒地瞧著他。
打擾他的祭祀“滾出去。”
楚詞招雙眼淚流,他卻并無知覺。
他穿著皇后大典的禮服,緩緩踏上了通往龍椅的臺階,一步兩步三步。
“陛下,百姓走到如今,早過了茹毛飲血的時代。您要喂怯玉伮,怎么不先烤了再喂。”皇后笑,“您是真龍天子,有時候卻忘了最細微的道理。”
“怯玉伮,不吃生的。”皇后言笑晏晏,國色天香,他道,“燃起篝火,百官朝拜,祭祀冬神。”
“而我們陛下,將
獻祭己身,來啊,漫天的神靈來嘗啊”皇后神情驀然狂怒,“來啊”
楚詞招大笑起來“怎么就是不來呢。”
他笑著笑著漸漸停了,走到蕭倦跟前,俯身逼問“您說說,怎么就是不來。”
“魂歸故里回來啊”楚詞招緩緩覆上林笑卻的身軀,“怯玉伮,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是說得太大聲了。我輕輕地,輕輕地說。”
“別怕。我把壞人都趕走,把猛虎都趕走,這里沒有危險,回來,回來,”楚詞招臉頰貼著怯玉伮,“回到我身邊來。”
“今年的雪人你還沒有堆給我,巴掌大,小小一個。我會放到冰窖里,這一次,絕不會融了。”楚詞招淺淺笑起來,“怯玉伮,等到春天,等春天的時候,你來檢查好不好,檢查我是不是好好護住了你的雪人。”
“犯過的錯我再也不會犯了,回來好不好,”楚詞招說話輕輕地,“那陰曹地府太冷了,你這樣的身子受不住。讓陛下替你去罷。”
楚詞招倏地舉起匕首,朝蕭倦刺去。
蕭倦劈飛了楚詞招的匕首,抱起怯玉伮,一腳將楚詞招踢下了臺階。
“瘋子,”蕭倦道,“怯玉伮只是睡著了,什么魂啊魄啊的,嘮叨個沒完。”
楚詞招滾下臺階,悲泣道“我是瘋子。我瘋就瘋在沒有早些殺了你。”
“早在你折辱狀元郎前,我就該把你殺了。那樣一切都不會發生。怯玉伮會好好的,他會好好地長大。”楚詞招怒泣道,“是我瘋了還是這個王朝瘋了蕭倦,是你瘋了。”
楚詞招爬起來,站起身落著血淚笑“我瘋了,你也瘋了。唯有怯玉伮無辜,一個最清醒的人,要被這世間糟踐。”
楚詞招再次踏上臺階“把他的尸身給我,我要把他葬了。不要用你的臟血臭肉玷污他。”
“你身上罪孽太多,怯玉伮沾染上了,會投不了胎的。”楚詞招瘋狂道,“那怎么行,不行,不行,把你的臟血拿開,怯玉伮不吃,不吃”
蕭倦喝道“把皇后拖下去,瘋言瘋語。既然都瘋了,朕就不計較弒君之罪。找個太醫好好給皇后治一治。”
就在這時,張束讓人叫來的太醫們忙不迭地趕到了。
但蕭倦卻拒絕讓太醫為怯玉伮診斷。
“爾等凡醫,醫術平平,妄下斷言,只會給怯玉伮帶來不祥。”
但蕭倦也沒繼續剮血肉來喂了。
他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看著這朝堂,朝堂之外,天地空空,哪有什么神靈。
蕭倦道“張束,回宮。怯玉伮太累了,想多睡一會兒。皇座太冷,冷得他誰都不愿搭理。”
蕭倦心頭的重石落了下來。他終于為怯玉伮的沉眠找到了理由。
草莽才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怯玉伮身體弱,必須睡在床褥上。
足夠溫暖,他才愿意醒來。
回到寢宮,給怯玉伮洗臉刷牙擦身子換衣裳。
頭發短
了,沒關系,還會再長。
撥浪鼓咚咚咚,喜不喜歡聽不喜歡啊,換一個。
長命鎖小鈴鐺叮叮當當,清脆得很。
怯玉伮胸口長出了一朵花,是斷箭的模樣。
別怕,這就取了。疼就哭出來,沒人笑話他。
清理得干干凈凈,蕭倦的淚茫然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