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彌緩緩上前,晏余以為他是想靠近些跟自己說話,或是安慰自己,或是像摸怯玉伮的頭一樣摸摸他的頭。
但沒有,沒有,晏彌只是輕聲喚“怯玉伮,我來接你了。別怕。”
晏余自嘲地笑了起來,他在期待些什么。
在所有人心里,他就是恃強凌弱,他就是囂張跋扈,他就是個只會欺負人的人。
他只是想帶怯玉伮出去玩,整天被困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他想為昨天的事道歉。
林笑卻聽到呼喚,掀開了車簾。
晏余捉住他的衣角,不讓他離開。
晏彌叫小廝遞來匕首,將林笑卻的衣角割斷了。
晏余抓著殘布,雙眼發狠的紅,睨向自己的二哥。
晏彌沒看他。
晏彌抱著林笑卻往府內走去。
晏余譏笑一聲,松開手,任那碎布在涼風中垂落地面。
到了屋內,晏彌揭開了林笑卻的帷帽。
他微微怔了會兒,將林笑卻抱得更緊了。
林笑卻微仰起頭,說自己沒事“他沒欺負我,他不敢的。”
晏彌道“他有什么不敢。跟趙異一樣。”
趙異小時候掐過林笑卻的脖子,晏余小時候也常常欺負林笑卻。
晏彌一個不注意,林笑卻就被欺負得大顆大顆掉眼淚。
晏余屢教不改,晏彌心中難免對他有了偏見。
“怯玉伮,誰也不能帶走你。”
晏彌微微松手,撫上林笑卻的面龐。指尖碰到唇瓣沾了紅,晏彌柔撫眉眼,眼尾一道斜紅緩緩,晏彌道“怯玉伮,若你為女兒身,聰慧些,或許還能憑此容顏在亂世里生存。”
“可你是男兒,就免不了被褻玩辱殺。”晏彌實在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大哥敏慧,卻也被逼到了后宮之中,怯玉伮什么都不明白,若被有心人盯上,實在無法應付。
可一輩子藏在晏家,難道就是好法子了
局勢瞬息萬變,連晏彌自己也看不清前路。搖搖欲墜的晏家,搖搖欲墜的南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晏彌倏地問“怯玉伮,你是不是想出去。”
林笑卻搖頭。
晏彌道“別怕,告訴我真心話。”
林笑卻默了會兒,點了頭。
晏彌心下一痛,明白自己之前不讓怯玉伮出去,反而傷害了怯玉伮。
他端來溫水,輕柔替林笑卻凈了面。胭脂水粉溶入水中,如月高懸,千萬年也不可得的容顏露了出來。
晏彌將林笑卻抱在懷里,林笑卻還穿著女子的衣衫,釵環輕輕晃了晃。
晏彌道“晏家今日,來了一位遠房表妹。表妹身有疾,不可見風,出行必戴長長的幕籬。表妹寡言少語,體弱多病,無法嫁人。晏家對表妹甚是關愛,若外出與人游玩參宴,常常攜表妹同往。”
晏彌望著林笑卻,憂慮不已,但見到林笑卻期待的目光,晏彌最終下定了決心“怯玉伮,以后,你就是這位表妹。”
若出事,那便是表妹病逝,尋不到人,只有孤墳。
林笑卻怔了片刻,淺淺笑了起來。他回抱住晏彌,輕聲道“晏彌,你對我真好。”
晏彌緊緊摟著林笑卻“我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好壞都顛倒,世事已潰爛。
“怯玉伮,我只望你無憂無病到白頭。”
抱了許久,晏彌取回男子衣衫為林笑卻換好。
女子衣衫一件件滑落,林笑卻躺在晏彌懷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晏彌從小這樣照顧他,晏彌習慣了。
小的時候林笑卻尿床,晏彌從來不罵他。
那時候家里并不寬裕,只有兩個老仆人。仆人忙不過來,晏彌就自己洗。
七八歲的男孩給兩三歲的娃娃洗尿布,安安靜靜的,一點也不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