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淙淙,晏彌的琴聲如同空谷的風,吹起發絲一般拂過人的思緒。
林笑卻醉了酒,躺在地毯上仰起頭,還想喝一點。
晏彌望著他,那傅了粉的面容,修飾得更嫵媚的容顏,一雙眼干凈澄澈,這世上的泉也好、湖也罷,沒有哪一處能與之比擬。
晏彌能舍下所有,唯獨舍不得怯玉伮。
在他沉默而無言的時候,心中情緒翻涌,面上沉寂如枯萎的冬,只有怯玉伮會走過來,靜靜地靠在他的身上。
小小一個的孩子,想安慰他,又說不出太多的言詞。慢吞吞靜悄悄走過來,想要抱住他,手不夠長,就不抱了,那樣靜靜地默默地靠著他。
男孩感受到小孩的安慰之意,轉身把小孩抱了起來,哄小孩睡覺。
怯玉伮睡著了,就不會看到他的難過。不會因他的難過而難過。
小小的怯玉伮不睡,胖乎乎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指,輕輕搖晃。
那一雙澄澈的眼眸,在意地安慰地望著他。
就如此時一樣。
林笑卻瞧出了晏彌的難過。晏彌喝了很多熱酒,可林笑卻發覺再熱的酒也暖不了他的心腔。
晏彌從不像晏余一樣,瘋狂而囂張。他的偏執是靜默的,像他的琴聲,像此處的泉水,淙淙流向不可知的遠方。
林笑卻第一次,主動想知道一個人的結局。
在過去的文字堆里,晏彌會走向如何的終局。
林笑卻沒有開口問晏彌到底為了什么放縱自己沉溺,一個不想開口的人,心中定有萬千的顧慮。
憂慮深深,一萬個夜晚的焦灼是否將他燃燒成了倦怠的人。
林笑卻起身偷酒,當著晏彌的面光明正大地偷喝。
晏彌望著他,眼神沉寂而包容,似乎林笑卻就算今天要喝光他的酒,他也選擇縱容,不掃興了。
林笑卻給晏彌斟酒,頭暈釵環微晃,魏壑連忙起身扶他。
林笑卻淺淡一笑,站穩了又給魏壑斟酒。
今天是快樂的游玩之日,大家不醉不歸。
一曲盡,林笑卻端著酒盞道“今天不關心天下,不關心遠方,今天,只關心杯中酒”眼前人。
林笑卻一盞飲盡,淺笑著,暈眩著,酒盞落到毯上,人也似月泉傾落。
落地之前,魏壑抱住了他。
他道“怯玉,你醉了。”
林笑卻在魏壑懷里,輕輕搖了搖頭,他說“我沒有。”
可兩頰薄紅,月染胭脂,醉態似水上的燈,春日的夢。魏壑撫上他的釵環,將歪掉的釵環撫正。
林笑卻淺淺笑了起來,他不狡辯了“魏壑,我醉了。”
魏壑抱著林笑卻坐了下來,涼風習習,魏壑凈了手,喂林笑卻吃些糕點。
林笑卻推開糕點,他要繼續喝。
今天出來高興,還想喝。
魏壑向晏彌致了歉,隨后將帶來
的酒囫圇喝光了。林笑卻沒酒可喝了。
林笑卻說他是牛嚼牡丹,魏壑說晏彌是對牛彈琴。
林笑卻不想做牛,晏彌道“那你也不能做那朵牡丹。”
話落,三人都笑了起來。
林笑卻笑了一會兒,頭更暈了,也不知在說什么,胡亂說道“不做牛,不做牡丹,做一把琴。
“千百年,彈琴的人沒了,古琴還在。吞飽了歲月,后人撥動琴弦,或許能在琴聲里尋覓到一絲我們如今的氣息。”
林笑卻笑得微微凄然。
魏壑摟緊了他,問是不是風太大了,山中幽涼。
林笑卻低低“嗯”了一聲。
酒便是如此,酣暢時淋漓,醉到深處卻涌滿了惆悵。
夕陽快落山的時候,魏壑背著林笑卻往山下走。
林笑卻暈暈醉醉往旁望,瞧見一個少年背著柴走在他們路旁。
原來是魏壑走得太快,把晏彌和仆人們甩下了。
那少年瞧他看了過來,倏地把臉扭過去了,林笑卻迷迷糊糊地笑。
少年扭過去一會兒,把臉扭過來時,林笑卻已經望向另一邊了。
他背著柴,腳步頓了會兒,魏壑就走出好遠。
少年不甘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