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巉下意識想抱住他,如同抱小小的怯玉伮一樣。差一點點碰上,晏巉痛苦地垂下了手,退后了一步。
“怯玉伮,你記著,在他面前不要出聲,你是啞女,哪怕女子的身份暴露,你也還是不能說話,先天失語。”晏巉解釋道,“趙異突發性耳聾眼瞎,心理扭曲,你是啞巴,他會不自覺關照你。”
晏巉明白,若今天在這里的是其他婢女,趙異早就殺了。絕不會走得如此輕易。
晏巉冷漠道“即使是趙異這等病態之人,竟也能體會到同病相憐。”
話落,他淡淡笑了幾聲,似譏似嘲。夜風中幾度薄涼。
晏巉抬起自己的手,到現在,偶爾他連自己觸碰自己,都感到惡心了。
耳聾眼瞎,尚且能找到同病相憐之人,而他晏巉
倘若一個人連擁抱自己都做不到,他還能擁有什么。
晏巉上
前一步,克制身心的煎熬,抬起手想要撫上怯玉伮的面龐,可手始終隔著一寸距離,顫動著,無法觸碰。
林笑卻望著晏巉,他不明白大公子為什么瞧上去這般痛苦。
“大公子”
晏巉合攏手掌,緩緩垂下,道“叫我大哥吧。”
他也想,哪怕只是口頭上,想與他人的關系親近一些。不帶情玉,只是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親近。
他過去很喜歡聽二弟、三弟叫他大哥,可自從察覺自己連弟弟們偶然的觸碰,拍肩膀等都受不了,他就不得不離遠了。
林笑卻輕輕叫了聲“大哥。”
晏巉好久沒聽到這一聲大哥,這一刻,竟有潸然淚下的沖動。
重新洗漱一番,林笑卻看著晏巉睡到腳踏上,突然道“大哥,我們一起睡床吧。很大的,一人一邊。”
林笑卻左翻翻右翻翻,翻找到一床被子,卷了卷當阻隔物放在中間“一人一半好不好。”
燈火里,林笑卻淺淺笑著,那目光柔和無情玉,只有清澈如水的善意。
晏巉不知怎的,應了。
晏巉上床躺了下來,林笑卻也平躺著,他突然問“大哥,以后晚上的時候,我可不可以跟你說說話。”
“白天我不會說話的。”林笑卻道,“我會講故事哦。”
上個世界聽了很多的故事,現在他也會講了。他自賣自夸道“聽我講的故事,很快就能睡著,睡得很香很甜,一覺睡到大天亮。”
晏巉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說“好。”
林笑卻笑得更開懷了,他閉上眼睛,開始講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烏龜生活在海邊,他聽說這世上除了這片海還有很高很高的山,他告別父老鄉親,說要去看看傳說中的高山”
可惜故事才剛講了個開頭,他就睡著了。
這一天實在折騰,怯玉伮累了,要睡個好覺養精蓄銳才行。
晏宅里。
晏彌收到了大哥的回信。信上說會找機會把怯玉伮送出來。
晏彌撫著信上怯玉伮三個字,竟舍不得將信燒掉。
晏彌一個不信鬼神的人,竟覺得燒掉帶有怯玉伮名字的信是不祥的。
他撫著信,想起怯玉伮說的要做一把琴,半夜尋刻刀,在自己尤為珍惜的琴上,更加珍惜地刻下了怯玉伮三字。
怯玉伮進了宮,也不知有沒有人照顧。他一直照顧著的孩子,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夜深人靜,晏宅里,唯獨燈火輝煌。從深夜一直亮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