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沒有反應”忒斯特聳聳肩。
“我咋沒有我總是忍不住把她當成我閨女,沒法子扔下她不管。按她的話說,我已經是情況最好的了。”馬大爺嘟囔,“而你只看了她一眼”
“一點抗性,嚴格的訓練,加上清醒的頭腦。”
忒斯特隨手把玩著五指間的金線,“我還是受了影響的,她在我心中居然能排上死了有點可惜榜的第二名。”
馬大爺目瞪口呆地瞧著忒斯特,反而是尸體似的女王主動開了口。
“你不是黑森林的魅魔。”她的聲音像是被剪碎的絲綢,柔軟與粗糲并存,“為什么來找我”
“你的同胞們都想把你帶回去呢。”忒斯特沒回答她的問題,自說自話道。
現任女王當即打了個哆嗦,露出恐懼的神色,她看起來終于像個活物了“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見他們”
忒斯特嘆了口氣“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兩位要是在關鍵時刻亂跑,我會很困擾的。”
女王瞪大無神的眼睛,凝視著在自己面前蹲下的忒斯特。
“果然,你們所謂的詛咒,是被所有人瘋狂迷戀。”忒斯特輕聲說,“和我猜得差不多嘛我那可憐的丈夫,估計還在琢磨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呢。”
他的巫妖先生什么都知道,唯獨不了解萬物的黑暗面。
對于魅魔這種比人類還依賴社交的族群來說,“仲夏夜之夢”只能當個珍奇的玩具,絕不能夠長期佩戴。
讓所有人都瘋狂迷戀的,注定只能是一個幻影。
無論看起來多么美滿,幻影不過是幻影。被幻影裹住的那個人,和“被所有人遺忘”沒有任何差別哪怕戴上“仲夏夜之夢”的是一頭驢子,它都能得到眾人毫無差別的愛意。
所有人都在看著你,所有人看的不是你。
家人、友人、愛人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一口深不見底的井,無論是絕望地求助,熱情的告
白,或是胡言亂語、無意義地尖叫,井底只會傳來同一種回聲。
戴上“仲夏夜之夢”的那一刻,魅魔們的王永久放逐了自我。
一邊承受痛苦保護族群,一邊在族群中承受堪稱恐怖的孤獨,這何嘗不是一種詛咒
女王癱坐在昏暗的石洞里,身上的長袍沾滿臟污,尾巴死物一樣癱在沙土里。她神經質地撓撓戴著項鏈的脖頸,那邊的皮膚似乎被反復撓破,層層血痂下凸出粉白的嫩肉。
“不回去,不回去。”
她一邊抓撓一邊喃喃道,手指不停抽搐,像是在克制一把扯掉那條項鏈的沖動,“我不回去,我不要看到那些人,我受不了他們的眼神”
“好好好,不回去。”
馬大爺繞過忒斯特,湊到女王身邊。馬志鋼拘謹地收起手腳,讓女王靠上自己的肩膀。
“你不想回,咱就別回。”他哄孩子似的說道,“你為他們做得夠多了,你已經很努力啦咱想睡就睡,活著就行”
女王呼吸平緩了點兒,她雙眼圓睜,淚水一點點浸濕馬大爺的罩衫。
“這么久累壞了吧。”馬大爺聲音溫和起來,“沒事,沒事我家姑娘啥都不用怕”
聽到“我家姑娘”這個稱呼的瞬間,女王的眼里閃過一絲絕望。但她竭盡全力把它壓了下去,緩緩閉上眼。
“求求你,別帶我回去。”
她往嘴里塞了一朵迷心草的花苞,沖忒斯特的方向夢囈般說道,“我會努力維持魔法到最后,我會保護所有人我發過誓最后就讓我一個人靜靜”
忒斯特站起身,俯視著腳邊瘦小的軀體。女王這個狀態,確實活不過兩個月。要是被其他魅魔強行帶回族群,她能不能撐兩周都難說。
女王伸長柴棒似的手臂,懇求地搭向忒斯特的赤裸的腳面。手指觸到對方皮膚的瞬間,她猛地瞪開眼睛,面容徹底因為恐懼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