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醒狀態下,冷靜地選擇了他。我得說,親自救下尤金先生,比給神當踏腳石愉快多了。”
“嗯,也比救小貓小狗好那么一點點。”他無聲地補了句。
“戈弗雷佩因特”
尤金說不清自己的語調是恐懼還是憤怒,或是兩者皆有。
對,對了。他還可以把手臂切下來。
尤金左手剛想去抓長劍,又被佩因特的束縛魔法抓了個正著。隨著那該死的紅影走近,尤金的視野越發昏暗,他的頭疼得想要裂開,耳膜砰砰作響。
不能這樣。
他的腦子里只剩下混沌的念頭。
為什么不能不知道,但不能這樣
“快結束了。”
逐漸消失的視野中,佩因特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膜,模模糊糊、時遠時近。
“我很抱歉,尤金”
為什么要道歉
為什么偏偏要在這種時候道歉
尤金想要質問,可是他失去了對于舌頭和聲帶的控制。銀星直冒的視野里,那個該死的紅影緩慢地抱緊佩因特,后者沒有抵抗,只是微笑著摸了摸它的頭。
“不”
回憶逐漸歸位,尤金從干澀的嗓子里擠出聲音。
戈弗雷佩因特不在了,他想。他還沒來得及把那個家伙抓回神殿,沒來得及聽佩因特懺悔。直到最后,他都死得褻瀆而不值一提。
尤金緩緩舉起雙手,捂住臉龐。
“呃。”安娜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話題。
說佩因特沒事
那還真未必,佩因特可是被忒斯特順手拎走的。忒斯特絕對沒有“必須救下無辜者”的使命感。她很確定,帶走佩因特的時候,瘋修士的表情就像用一個非常不恰當的比喻就像麻木撿屎的遛狗人。
就算忒斯特尋找諾爾的路上手滑,把佩因特摔死了,她也不會特別吃驚。
退一萬步,那是系統的最高級詛咒。就算諾爾徹底掌控系統,也必須在邏輯規則內處理。佩因特就像被扔進了搶救室,“手術中”的燈還沒滅呢。
算了,尤金又不算他們的同伴,就把這個倒霉問題交給別人吧安娜金小姐很快做出了決定。
“之前那個偽神消失了。”
她決定扔給尤金先生一點好消息,“它的本體被徹底消滅,現在大家可以看到真正的月亮只有一輪月亮,特別美麗。”
她選擇性隱瞞了那個偽神兼職了生命女神和永恒之子的事實。
尤金沉默地垂著頭,肩膀有些抖。他仍然捂著臉,雙手淹沒在逐漸加深的陰影里。
這家伙該不會要哭吧
太尷尬了,安娜金在心里涼氣十連抽,開始拼命思索體面離開的借口。
“哈。”尤金終于發出一點聲音。
安娜金僵在旁邊。等等,聽上去怎么有點不對勁
“哈哈哈”
尤金朗聲笑了出來,他笑得甚至有點解脫。
安娜金悄悄攥住魔杖。完了,這家伙受的刺激太大,該不會就這么瘋掉
“謝謝您,安娜金小姐。我明白了。”尤金放下雙手,雙眼明亮得有點不正常。
“怪不得他當年那樣輕易地叛教怪不得他隱姓埋名引導那些修士修女怪不得到了最后,他沒有半點迷茫,也沒有向神懺悔”
“怪不得我始終做不到對他下手,始終忘不掉他的話語”
“為什么”安娜金硬著頭皮接話。
“我信仰他。”
尤金雙目灼灼地說道,“所以他是生命女神的化身。”
知曉真相的安娜金如坐針氈,她決定不去評價這個離奇的因果推斷。刺激病人總歸是不好的,她痛苦地想道。
“他救了我,因為我是他最中意的信徒。他向我道歉,因為他當初對我說,自己只是一名神使。”
“他只能是蒂利亞,必須是蒂利亞。”
尤金微笑著,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