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潯之徹底愣住,停了好半晌后才慢慢從愕然的情緒中抽離出,動了動唇,卻又什么聲音都無法發出。
他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當時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態說出了那些話,那日在電話里聽到了錢昭對紀荷過分熟稔的聲音,他整個人都被嫉妒的烈火給包裹著,理智也在蔣珊女士的問題前蕩然無存。
可偏偏,這些話都被紀荷給聽見。
“我不否認自己說過的話,”他目光微緊,直視紀荷的眼睛,“但那些話并不是我的心里話,當時我在氣頭上,任何行為都被情緒支配著。”
“氣頭上”紀荷笑得有那么些無悲亦無喜的意思,“你完全可以說其他,怎么偏偏就要拿我們之間的感情來作為你撒氣的對象。”
陸潯之沉默半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嗓音嘶啞得厲害“對不起,我不為自己說過的話而辯解,我的所作所為不是身為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但如果為此要付出的代價是和你離婚,我不會同意,紀荷,除了離婚之外的任何懲罰我都甘愿接受。”
紀荷從他懷抱中掙脫開,整張臉疲倦得毫無生命力,她知道陸潯之不騙人,對于他的解釋她也會逼著自己去相信,可是在未來日子里又怎么能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這種話聽一次就夠讓人痛千萬次了。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紀荷認為自己在這段婚姻里一直都處于著劣勢方,她不為自己打抱不平,畢竟從十五歲起愛上陸潯之就注定是她這一生的劫。
她的心里一直都有兩個聲音,一個是在說先愛上的人會輸得很慘,自作自受,決定嫁給他的時候你不是就想到過這個后果了嗎,另外一個是在說為什么為什么,都這么久了陸潯之你還不能多愛我一些,我想要對等的愛怎么就這么難。
極度清醒又極度不甘,兩種情緒的交加令紀荷身心疲憊。
她看著陸潯之,抬起手輕輕觸碰著他英挺的眉眼,“其實在某些方面我們很相似,兩個都是屬于發生矛盾時不愿意第一時間就說出來解決的人,我問得時候你不愿說,我不想聽了你卻要說,位置對調,一模一樣。”
陸潯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這個問題我也意識到了,可以及時糾正的不是嗎,以后不論發生什么事,我保證不會再像這次為了所謂的不值得一提的自尊心而讓我們之間的矛盾冷處理。”
“不”紀荷含淚搖頭,情緒瀕臨崩潰,“你不相信我,紀述的幾句醉話你都愿意去相信,而我好幾次和錢昭都是偶遇,你卻要生氣。這大半年里,當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走上了正軌,可以做到恩愛兩不疑時,你卻說出了那種話,對,你完全可以解釋那是氣頭上,我也可以相信你,但是不是你內心深處一直都有著這種想法,所以才會脫口而出。對不起,我已經也沒辦法再堅定地選擇相信你,這樣下去你會累,我也會累,倒不如分開,回歸各自的生活。”
“我不能接受與你分開。”陸潯之心里
突然涌起莫大的難過,即使她此刻淚流滿面,神情痛苦,他也咬牙逼著自己不妥協,低聲懇切,“我們的問題很好解決,只要你愿意給我一次機會。”
紀荷垂下眼,靜了幾秒,說“如果不肯協議離婚的話,你是想和我鬧上法庭嗎”
“罪犯在認罪認罰的情況下都能有上訴的機會,你不能一下子就判我死刑。”陸潯之閉了閉微紅的眼,掌心攏住紀荷的手貼在唇邊,“我行為幼稚,我處理事情的方式不成熟,我說話不過腦子,還有剛結婚時不提前和你說分房睡的事,這樁樁件件都足以判我死刑,但我并不是無藥可救,所以紀荷,拜托你,給我一次機會。”
陸潯之再沒辦法取得紀荷的信任他不在乎,他不會再做任何能波及到紀荷信任的事。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來是在等你的認錯的話,那么我不用費盡心機去找律師商量。”紀荷冷靜地說,“陸潯之,我是認真的,如果不分開,這根刺就不可能連根拔起,我沒辦法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相安無事的繼續和你過日子,只要見到你,那兩句話就會立馬浮現在我腦海里。”
“陸潯之,你就當我固執,自私,利己,一個人痛苦也好過兩個人痛苦,離婚后你一定會遇到找比我好的人”
她話還沒說完,陸潯之便忍不住上前抱緊她,后面那句話聽得他內心陡然升起一簇火,甚至想大聲呵止,又急又怒,但他不能,咬牙切齒卻不敢提高音量,“我們還是夫妻,我沒同意離婚,你沒必要現在就給我想象后路,紀荷,你憑什么”
紀荷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滑落在她的肩窩上,她緊閉著雙眼,逼迫自己無視,她害怕如今的心軟會造成以后的痛苦。
墻上的老式掛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大白大橘回到了住了幾年的地方,還能嗅到點它們曾經留下的氣味,所以一點也不害怕,它們從沙發上跳下去,分工明確,大白去蹭陸潯之的腿,大橘的爪爪溫柔地在紀荷毛絨拖鞋上磨。
過了很久。
陸潯之吞下所有情緒,把紀荷推到沙發上坐好,拿起掉在羊毛氈上的毯子蓋住她的腿,聲音微啞“你沒吃晚飯吧,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做。”
話落,他抬腳轉身。
“潯之,不要這樣當做什么也沒發生。”紀荷拉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