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魔王血統的至純魔息,都是破開迦索結界的一線希望。當年昏耀被斷一角,整個深淵都以為他不可能再有撕裂結界之力,結果七年之后,那結界還是被撕開了。
那么,對人族來說呢
結界是為他們阻攔惡魔與瘴氣的門,但那扇門卻沒有完全焊死。多年來,人族也必然在千方百計地試圖加固結界,將惡魔們永遠封印在地底。
把曾經的人類圣君帶到結界崖上,萬一蘭繆爾包藏禍心,后果不堪設想。
昏耀都不敢把這事往外張揚,他在某個晚上牽了匹馬,做賊似的和蘭繆爾溜出來,并且跟人類約好“只有一次。”
蘭繆爾“我明白。”
昏耀指了指人類脖頸上的禁鎖“到時候不準亂跑,不然有你好受。”
當年的結界崖還十分荒蕪,巖石的縫隙中零星地長著幾簇丑陋的枯木,奮力向天空伸展身軀。
那天還算幸運,微風拂面,地火也很溫順。魔王將角馬的韁繩系在一截樹干上,單手把人類奴隸抱著走上了山崖。
幾個大的坑洼里仍然殘留著未干的雨水,像鏡面一樣映出兩人的身影。
為了避免人類被隨時有可能竄上來的地火燒成灰,登上山崖后,昏耀允許蘭繆爾坐在自己懷里。
而后,就是在這里,蘭繆爾為他彈了那首豎琴曲,卻沒有告訴他歌曲的內容。
那時昏耀只是覺得這人過分認真,像個小孩子,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反正你信口胡說一個,我也不知道。
蘭繆爾就抿唇“怎么可以撒謊騙您呢”
他們就欺騙的問題進行
無意義爭執的時候,那座龐大的結界陣,正擴展在魔王與奴隸的頭頂。行了,不是想來看崖月嗎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天天在宮殿窗口盯著的那個小東西。蘭繆爾抱著豎琴仰頭看了一會兒,清瘦的面頰上還帶著蒼白的病氣。
他問如果沒有這座結界,人間的陽光就會一直灑到深淵最深的地方來,對嗎
“對,陽光會灑進來,瘴氣會跑出去。一起跑出去的,還有邪惡嗜血的魔族,要把你的子民們統統抓來吞掉
您又想騙我,魔族不吃人。
“誰說不吃真餓極了,我們連同族的肉都吃。相比之下,你的肉,怎么也比我的鮮嫩美味得多。
“所以,蘭繆爾回過頭,如果有了足夠的面餅、魚肉、蔬菜和水果,不再饑餓的話,您就不會吃我吧
昏耀的手指輕微抽動,剛想說我就算餓了也不吃你。
卻冷不丁對上蘭繆爾的目光那雙眼眸清亮而飽含渴切,絲毫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魔族也就不會吃人吧更不會吃同族的肉了
正是那雙眼眸,以及其背后蘊含的東西,令昏耀的心臟猛地悸動了一瞬。
蘭繆爾。魔王原本松弛懶散的姿態一點點變了。他的眼神變得冷光逼人,像從蒼茫深山中走出,徐徐露出攻擊姿態的野獸。
“我問你,你是不是其實知道”
昏耀忽然低笑一聲,有些故作輕松的譏諷,但眼底真正燃燒起來的卻是濃郁的恨意。
浩大的風從遠方的天邊涌來,吹動山崖上的枯木,魔王胸口的骨飾巧珰作響,和著他變得森寒的聲音
兩百年前,魔族為什么會被封在深淵之底
蘭繆爾的銀灰長發也被吹亂了,他一只手把頭發往后捋,恬靜的神態與魔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的。”他睫毛垂落,語調低緩,“我確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