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
硫砂提著一盞小燈,倉皇地迎了上去。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但燈光一照,女侍官依舊倒吸一口冷氣。
昏耀的頭頸詭異地低垂著,黯淡的紅瞳被掩在黑發下,在夜色中像個移動的空殼。原本深黑泛光的鱗片,此刻如燒干了的灰燼,全部失
去了光澤,表面甚至浮著細小的血絲。
任誰也想不到,那位統御鐵騎征服了整個深淵的傳奇魔王,竟會在短短幾天就變成這個樣子。
忽然,昏耀不意踉蹌了一步。硫砂連忙扶了他一把,觸手的溫度滾燙,像是在發高燒。但侍官知道,這并不是普通生病導致的發熱,而是舊傷發作后,失控的魔息在血液中作崇導致。
吾王,硫砂悲痛道,您再這樣,會比大人更早沒命的。
小聲。
魔王的眼珠動了動,遲緩地抬起頭,指了指硫砂的嘴“吵醒了他,就給我把一整座火石爐的火石都吞下去。
硫砂焦急地壓低聲音“吾王不能再消耗魔息了。蘭繆爾大人今日來向我找您,說有話要問
昏耀好啊,那就跟他說,同意搬去結界崖,我就來見他。
昏耀推開硫砂往里面走去。他走過空蕩蕩的窗邊,看了一眼不再有人坐的躺椅,又將目光投向那張落下帳子的大床,不禁出神地愣了片刻。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偷偷在蘭繆爾睡著之后用魔息來為人類治療。也數不清自己連著多少天連入眠都不能。
每個夜晚,舊傷的反噬越加強烈。而每個白晝,迎來的只有更深的絕望。
蘭繆爾甚至不能察覺到自己每日都在接受符咒的治療,這已足夠說明收效的微弱。昏耀知道這樣不是辦法。硫砂說過,多古也說過,他怎么不知道呢
可他實在沒有別的希望了,他將蘭繆爾捧在掌心,卻看到人類的生命變成沙子從他的指縫里漏下去。當年最困難的時候,魔王都沒有品嘗過這樣悶不透氣的絕望感。
今晚會怎么樣
哪怕只有一點的轉機呢
昏耀怔怔走向那張床,他的鱗尾萎靡地在地上拖行,鱗片破裂,滲出的血跡留在了地磚上。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如果今晚仍然看不到一點轉機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么辦了。
如果人類信奉的什么光明神母出現在此時,聲稱能夠拯救蘭繆爾的話,自己會跪下祈禱嗎昏耀不敢想,但光明神母從沒有降臨的跡象。
像蘭繆爾這樣虔誠純善的神子也不救,這樣
一個寧可獻祭自身來拯救子民的圣君也不救神果然是假的。
魔王將雙掌在身前并攏,魔息漸漸匯聚成療愈符咒的樣子。他面色灰敗地低喘著,垂眼看著掌中的符咒,像是托著微弱的光。
然而,就在昏耀悄悄掀開床帳的時候
一條蒼白的手臂突然從被子里探出來,像是在捉一個惡作劇的幼童那樣,精準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吾王,蘭繆爾翻過身來,眼眸清冷,您想做什
但下一刻,當人類借著微弱的崖月之光看清了昏耀的樣子時,那張原本從容的神情瞬間變了。蘭繆爾猛地坐起來“王”
昏耀嚇了一跳,張口就喊“你怎么還不睡覺”
剛才劇烈的動作帶起了一陣頭暈胸悶,但蘭繆爾那里還能顧得。
他急促呼吸,死死抓著昏耀滾燙的手腕“天啊,您您怎么會弄成這樣您出去跟誰打架了
昏耀張口結舌,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臉上沖
深夜偷偷耗命給“仇人”治病還被抓包,魔王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偏偏本來就被魔息反噬折磨得不太清醒的腦子,連一句狡辯都想不出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