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繆爾痛苦地喘息著,吃力地一字一句說“我的確進入了深淵。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說著,卻冷靜地抬起手,用發抖的指尖聚起法力,慢慢給自己施了一個穩定精神的治愈類法術。
老婦直直地望著他,似乎隱隱猜到了這個孩子身上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于是臉上露出一絲震驚。
“既然如此,”但她仍舊克制地試探,“神子在深淵里看到了什么”
蘭繆爾閉上眼,慢慢地讓自己的狀態平穩下來。
他輕聲說“我看到無盡的黑暗,滾燙的火焰,掙扎在地獄里的生靈,以及令我看不清前路的層層迷霧。
“那里的惡魔蠱惑我,欺騙我。聲稱他們并非天生的邪惡,人間的太陽也該有他們的一份。”
老婦厲聲問“假如那并不是蠱惑與欺騙呢”
蘭繆爾睜開了雙眼,此時他已經完全平復下來,于是眼底的清明與堅韌,終于一覽無余。“假如不是。”他沉靜地說道,“我也該走在圣訓指引的路上。”
老婦睜大了眼睛,她遍布皺紋的面龐抽動起來,嘴唇蠕動。
記憶似乎又回到凈惡儀式那天,街道上歡呼的人流來往,少年神子坐馬車上。那溫和的聲音再次在這間牢房中回蕩起來
圣訓中說凡活在世間的,無人不背
負罪孽。那醒悟的,知錯的,悔過且彌補的,將受到光明的指引。
老婦那斗牛般憤怒的眼神,終于軟化下來,不敢置信又心痛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天啊我的孩子,你果然”她伸出壓著鐐銬的雙手,“那群沒人性的老東西對你做了什么你看起來那么虛弱
蘭繆爾搖了搖頭,低聲說“這不算什么。
那天的精神法術,的確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創傷。
他本來就不是善于表演的人,這段時間,來自長老們的每一次折磨,他也都生受了。那些痛苦和憔悴,至少有八成都是最真實的身體反應。
他只是每一次都撐過來了。沒有失去自我,也沒有松開不該忘記的記憶。怎么敢松開呢。
每一次瀕臨崩潰的時候,他都會看見傷痕累累的少年魔王,看見那雙充滿野性與不屈的眼睛。
所以蘭繆爾笑了一下,重復說“遠遠不算。”
他在老婦對面跪坐,將倒下的提燈扶正,縱使火焰已經熄滅。
“請您為我解惑。”神子說。
不,我無法為您解惑,神子大人。
老婦攏了攏她的斗篷,嘶啞道“我能做的,只是為您講述一個被淹沒在歷史中的離奇故事事實上,這些年,我和我的同伴們一直在尋找愿意聽我們講故事的人,而這也是我身在此處的原因。
“我愿意恭聽。”
老婦笑了一聲“那么神子大人,您先要知道,我是個被惡魔附身的家伙,是一個瘋子。”
“接下來我所講述的一切,如果您不愿意相信,大可當做是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
“這個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有兩百年那么久以前在王國的極北,有一片名叫伽索的土地。
“那時候的伽索,雖不能稱是沃野千里,但也并不貧瘠;人民雖不能稱個個富足,卻也過著足夠溫飽的生活。
后來
“后來”蘭繆爾上身前傾。
老婦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說“后來,一場戰爭爆發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