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為天字級,改日,叫來讓朕看看。”女皇道,“難得看到寫得這么舒服的奏折了。他文采好,辦事也利落,如今少見這般文武雙全的人,而且還十六歲,前途可期。這樣的少年郎,埋沒了才叫可惜。”
韓頡明白了,明華章完成了最重要的一項考驗,成功實現飛躍,日后就能直接面見女皇
了。
伴君如伴虎,韓頡也不知道該不該恭喜他,但女皇決定的事,一定是圣明的。韓頡躬身,行禮道“陛下慧眼識珠,明察秋毫,實乃我朝之福。”
女皇聽慣了奉承話,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也聽說太子冊封典禮那天東宮失火的事了,她大典上沒表示,事后叫人來問,很快就收到了這封奏折。
她既然決意立廬陵王為太子,就不希望另生波折,破壞她的安排。潛伏的線人送來情報,說有人欲破壞太子冊封典禮,此事是女皇授意查的,查出來主使者是魏王,她也不意外。
但她沒想到,魏王膽大妄為到雕刻形似她的木偶。女皇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還是被這背后的意味觸痛了。
所有人都覺得她老了,臣子催促她立太子,兒女蠢蠢欲動,連侄兒也敢直接嘲諷她。
韓頡感覺到女皇心情似乎不好,女皇揮手,示意他退下。韓頡沒有多話,行禮后恭順離開。
冊太子順利落幕后,不知道是不是了卻心愿,狄閣老的病迅速加重。女皇素來敬重國士,親自去狄府看望。
狄公和斷案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察覺到洛陽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涌動,病榻前,他強撐著身體對女皇說道“陛下,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里防賊,若人心不定,這種事只會層出不窮。內亂乃禍國之源,望陛下快刀斬亂麻,勿縱小害成大亂。”
女皇也在煩惱此事。傳位的事她已經想了十來年,最后立李不立武自然有她的考量。她能理解娘家不滿、失落,但她不允許有人越過她,妄想和她作對。
女皇問“依閣老之間,朕當如何”
狄老說話已經很費勁了,他喘著氣,費力說道“遷都長安。”
女皇沉默當場。
遷都洛陽是女皇奪權路上很重要的一步。長安舊貴族的勢力太大了,在女皇還是皇后時,就通過改換東都、另起爐灶,在洛陽編織起自己的勢力。重回長安,無異于和全天下宣告,屬于周武的時代結束了,她即將要還政于唐。
狄老也沒有催促女皇立刻拿主意,轉而說起其他事。女皇這次微服出巡非常低調,除了身邊近侍,沒多少人知道。女皇回宮后不久,明華章出門,陪明華裳去看傀儡戲。
這是明華裳要求的,經過隗家的事后,她突然對傀儡生出了興趣。結果她出門沒一會就被街邊的小吃牽走了注意力,等終于到菩提寺時,已近傍晚時分。
菩提寺依然十分熱鬧,文人在墻上斗詩,少女在樹下掛紅繩,孩童們吃完晚飯,爭先恐后跑出來,坐在臺階上等著傀儡戲開場。
明華章和明華裳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顯得尤為突出。明華裳一邊吃糖人,一邊道“我是不是應當戴幕籬出來這樣好尷尬,萬一遇到認識的人,對方豈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明華章注意到明華裳嘴邊沾了一粒糖,她雙頰像倉鼠一樣一鼓一鼓的,顯得非常可愛。
明華章抬指,拭去她臉頰上的糖渣,說“安心吃你的吧。如果遇到人,就說是我想看的。”
明華章指尖微涼,突然碰到她的臉,明華裳下意識躲了一下。隨后她看到對方指尖的糖渣,霎間羞憤欲死“我蹭到臉上了嗎”
明華章仔細擦過她的臉頰,淺淺笑道“沒事,已經沒有了。”
春夜的風溫柔的像情人的手,鼻尖滿滿都是糖的味道。明華裳咬了一口糖人尖尖,忽然覺得今夜氣朗天清,春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