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裳頭發半濕,隨意披在身后,磕磕絆絆端了盆水過來。明華章已取下臉上的假皮,浸泡在清水中。
明華裳看得一愣一愣,伸手比劃“這個地方鼓起來點,這個地方變寬,明明沒動多少,竟然就完全不一樣了。”
千人千面,但認臉時關鍵部位就那幾個。鼻梁、顴骨、下巴調整后,就足以變一張臉了。幸好明華章骨相流暢,給他留了充足的調整空間。
隨著臉上的假件一一取下,熟悉的東都玉樹也出現在她眼前。不消明華章說,明華裳立刻拿出熱巾帕,輕輕擦掉他臉上的黑粉。
明華章本來想自己來,但轉念一想明華裳看得更細致,便由著她去了。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明華裳拿著手帕,拂過哪里,哪里就像堵石開玉一樣,粗糙丑陋的外殼落下,露出里面清俊瑩白的玉。明華裳擰帕子,將他過分粗褐的眉毛擦掉,露出本來修長舒展、根根分明的眉型。
前后對比太鮮明,明華裳從來沒有這樣直觀地意識到明華章骨相之俊秀,皮相之妍麗。明華裳看著面前還掛著水珠的臉,由衷說道“二兄,你長得真好看。”
明華章本來閉著眼睛,半仰著頭由她折騰。聞言他眼皮掀開一條縫,一剎間如天光乍破,云開月明,眼神中仿佛倒映著湖光水色。
明華章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不在意道“身外之相而已。”
明華裳愣住了,明華章以為她累了,見狀從她手中接過帕子,自己動手擦拭脖頸。明華章動作很快,不可避免地浸濕了衣領,明華裳看到他頸側修長的肌理和上面搖搖欲墜的水滴,莫名不好意思直視,默默移開視線。
明華裳腦子嗡嗡的,覺得自己全身都要糾纏起來了。她心慌意亂地絞手指,道“二兄,你怎么從窗戶進來了”
其實這是句廢話,明華章偽裝成天香樓的雜役,還能大搖大擺從門里進嗎明華裳說出來就后悔了,她只是覺得不能讓空氣再安靜下去,隨便說點什么都行,結果沒過腦子,問出這么白癡的一個問題。
明華裳恨不得咬舌,她本來就沒什么優點,現在好了,他該不會覺得她很蠢吧
明華章想的則完全不同,他深夜跳窗進入女子臥房,很有必要解釋一下。明華章說道“謝濟川在外面盯梢,我想試一下從窗戶進來有沒有可能躲過街上的眼線,所以就試了試。是我思慮欠妥。”
明華裳連忙擺手“沒關系,自家兄妹,計較這些做什么。”
這種時候說出兄妹,仿佛在故意印證什么一樣。明華裳心虛地避開眼睛,明華章垂眸,默默在盆中洗帕子。
屋里只能聽到水聲,氣氛反而比剛才更微妙。明華章覺得這種時候不能不說話,便道“差點忘了,他還在外面。二娘,你的口哨還在嗎”
明華裳不明所以,但還是從衣領中拽出一枚哨子“在。”
“正好考考你。”明華章說,“你吹暗語,問他剛才看到我了嗎”
明華裳回想這幾個字分別代表什么樣的長短序列,然后吹出一段結巴的鳥語。
很快,窗外傳來子規聲。明華裳側著耳朵,還在努力辨別里面的長短,明華章已輕笑一聲,嘩啦一聲出水擰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