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只剩下二房、三房。明妁忍了許久,此刻終于受不了委屈,扯著三夫人的衣袖說“阿娘,太平公主的帖子是送給明家的,又不是只送給大房。憑什么我們不能去,明華裳卻能跟著二兄出門”
三夫人飛快掃了眼二房母女,對明妁使眼色“
阿妁,不得無禮。你大伯是國公,自然凡事以長房為先。外面雪太大了,你年前的風寒還沒好齊全,便是祖母讓你去,我也不放心讓你出門。走吧,該回去喝藥了。”
明妁不情不愿被三夫人拉走了。明妤落在最后,等三房的丫鬟仆婦都走的看不見后,她才嗤了聲,對母親說“阿娘,三嬸可真是好算計,打量我們是傻子呢。她不出頭,倒攛掇著我們出頭。”
“你祖母還在里面,少說些吧。”二夫人淡淡道,“何況她說的也沒錯,這座鎮國公府,不就是大房的嗎”
他們是庶出二房,大房地位穩固,明華章名滿京華,這爵位無論如何落不到他們頭上。明妤從未奢望過國公千金這個身份,她只想趁還沒分家,盡量多給自己準備些嫁妝而已。
可恨明老夫人偏心,偏心明華章也就算了,但那個草包什么都沒做,憑什么僅靠她是明華章的妹妹就能得到一切
明妤不服氣,說“頂著那么好的身份,卻還不學無術,洛陽的閨秀再沒有比她更丟人的。這一輩娘子分明是女字輩,偏生她跟了男郎的字派。”
“行了,少說兩句吧。”二夫人道,“誰讓她是龍鳳胎,和二郎打斷骨頭連著筋,天生比旁人親近三分。走吧,該回了。”
這一代按族譜,女子該從女字旁,比如明妤、明妁,男子才能用華字。但誰讓明華章和明華裳是一起出生的,鎮國公起名字的時候沒管族譜排序,而是從詩經里找了華章、華裳,取義“裳裳者華,蕓其黃矣。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希望他們鮮明美盛,而不失禮樂法度。
這兩個名字一看就是一對,滿懷期待和愛意,哪怕陌生人都能看出取名者的愛重。明妤很是憤憤不平,用力跺腳,跟在母親身后走了。
此刻皚皚風雪里,明華裳跟在明華章身后,絲毫不在意明華章冷淡的臉色,嘰嘰喳喳道“二兄,多謝你愿意帶我出門。飛紅園在哪兒呀遠嗎我需要帶什么,路上冷嗎”
明華章被吵得頭疼。他心中很是無奈,這是他見過唯二的明知他冷臉還要往上湊的人另一個是謝濟川。但明華裳和謝濟川還不一樣,謝濟川皮糙肉厚,可以隨便甩臉色,但明華裳是女子,明華章不能真扔下她不管。
明華章道“你都不知道飛紅園在哪,為什么非要去不如我和祖母說一聲,你留在府里”
“不。”明華裳像被踩到尾巴一樣,嗖的跳起來,牢牢抓住明華章的衣袖,就差掛到他身上了,“不行不行,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許反悔”
明華裳這種事做慣了,輕車熟路地拽住明華章一小節袖口,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他們兩人同歲,但少年的身量比明華裳高多了。他骨架還保留著少年人的纖薄,但肩膀已經長開,雙腿修長,四肢纖細,站在檐下如雨后新竹一樣修長挺拔,濯然不群,明華裳得半仰著頭才能看到明華章的下巴。
她琴棋書畫學得一塌糊涂,唯獨在撒嬌躲避懲罰這一塊頗有心得,鎮國公就時常在她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明華章對近在咫尺的、濕漉漉的、仿佛被拋棄的小狗一樣的眼神毫無辦法,他試圖抽回衣袖,但明華裳以為他要拒絕,忙抱緊他胳膊,委委屈屈靠在他身上“阿兄”
明華章感受到手臂上陡然貼緊的溫暖和柔軟,實在沒辦法了,道“我沒想反悔,你先起來。”
明華裳雙眼睜得圓溜溜的,懷疑地看著明華章“真的”
少年近乎是嘆息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