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里南北劍宗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可剛才他們遠遠看顧然與那人說話,瞧著竟不像是劍拔弩張的死敵,倒像是好友敘舊。
“不算特別相熟。”顧然也沒糾正他們那南北天驕的叫法,只笑著回道,“他只是一直想和我放開了打一場。”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很符合那人愛劍如命的性格,也就沒再打趣此事。
顧然自己也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繼續笑著與新結識的友人們把酒言歡,直至月明星稀才各自散去。
顧然領著幾個南劍宗弟子御劍回宗,揮退隨行弟子后便返回朱雀峰看看自家師尊有沒有出關。
每次出門完成宗門任務,他都是必須先這么做的,這是他對撫養他長大的師尊由衷的敬愛。
顧然師尊宴知寒乃是南劍宗這一代宗主,執有名劍寒霜劍,年輕時有過“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威名。
只是后來他出手的次數越來越少,閉關的日子越來越多,只有南邊各宗派舉行重大儀式的時候他才會抽空露個臉。
顧然是最早拜入宴知寒門下的,他是他們這一輩中最得宴知寒倚重的親傳弟子,也是南劍宗弟子心目中最好的大師兄,幾乎所有人都曾受過他的指點。
比起經常閉關不出面的宴知寒,顧然在宗門事務中耗費的心力要更多一些。
所有人都已經認定顧然會是南劍宗的下一任宗主。
甚至有人覺得顧然現在和宗主也沒差。
這些話或多或少也傳到了宴知寒耳里。
宴知寒打量著見到自己后面露欣喜的大弟子,赫然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到這么大。
顧然是他師兄留下的遺腹子,當年師兄也是最得他父親愛重的宗門天驕,人人都認為他師兄會成為宗主。
結果師兄突然隕落了。
顧然母親聞訊后傷心欲絕,生下顧然后也郁郁而終。
顧然在宗門庇護下長大,從小勤學好問,敬重尊長,頗得長老們喜歡。
宴知寒對顧然也是愛護有加,在顧然的修行初窺門徑后便把他收為親傳弟子,總不吝于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顧然。
看著眼前與故人愈發相像的面龐,宴知寒的手在袍袖中微微收緊,仿佛想把心頭翻涌的思緒一一捻去。
他將顧然視如己出,顧然亦敬他如師如父,為宗門做再多事都從無怨言,外頭那些老家伙不知多嫉妒他們師徒。
有這樣一個弟子,他有什么不滿意的
哪怕心里這么想著,宴知寒落在顧然身上的目光仍是多了幾分嚴厲“你喝酒了”
顧然沒想到自己身上那些許酒氣走了一路竟沒散去,正欲分辨說“沒喝多少”,就聽宴知寒冷聲令他跪下。
顧然只得跪在宴知寒面前。
宴知寒看著乖乖聽命的顧然,最不引人注目的尾指輕輕顫了顫,泄露了他心底潛藏著的那幾分難以為外人道的快意。
他忍不住抬手摩挲著顧然的發頂,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那與記憶中極為相像卻又隱有不同的面龐,一寸一寸地用目光舔舐著那過分動人的眉眼。
如果是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般乖順地任他施為。
顧然不一樣,顧然什么都聽他的。
諸多惡念在宴知寒心中涌動,他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冠冕堂皇地訓導著自家愛徒“你父親當年就是喝酒誤事,若是不多喝那幾杯,興許他就不會隕落了”
宴知寒面上滿是沉痛與慍怒。
顧然還是第一次聽宴知寒提起生父的死,此前他并不知曉其中還有這等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