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生在南劍宗,長在南劍宗,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
對待師尊宴知寒以及宗門招攬回來的眾多弟子,他都是盡心盡力地教導,哪怕出門在外也永遠以宗門為先,連結交朋友都總想著能為宗門添些助力。
宗門如今培養出來的符修、丹修、器修以及固定的符箓丹藥靈器來源,大多都是他張羅的。雖說這些只算是外力,劍修的修仙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自身的天資與勤勉,可有的時候有這些東西傍身也能應個急。
在顧然心里,他哪怕沒有旁人嘴里說的那么好,怎么也是個盡職盡責的大師兄了。他從未想過會有這么一天,或者說會有那么一樁奇遇,會將他認知中的一切徹底顛覆
事情是這樣的,顧然從萬劍冢出來后身心俱疲,送走來看自己傷勢的師尊宴知寒后難得地睡了個飽覺。
說是完全睡著了也不盡然,他其實全程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只覺自己靈識里多了個來歷不明的漩渦,自從那漩渦出現以后便有一柄接一柄的劍影俯沖而下,爭先恐后地往漩渦深處扎了進去,唯恐慢那么一步自己會被落在外頭。
顧然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醒來后只覺頭疼欲裂,仿佛有無數支飛劍在自己靈識里打架。他給自己用了個沐身符,結果并沒有讓他感覺清爽起來,于是他又給自己扔了個清心符。
這才勉強從夢魘中掙脫開來。
真是古怪,他怎么會覺得昨晚夢里那些劍影有些熟悉
難道是因為他這次在萬劍冢中待太久了才會作那么奇怪的夢
這一刻的顧然仍顯然沒有意識到,昨晚的夢只是剛拉開序幕而已。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從門外傳來。
顧然起身往外走。
顧然為人有些潔癖,不太喜歡別人近身,所以拒絕了長老們安排來侍奉他生活起居的外門弟子,院子里連個負責應門的人都沒有。因為他只要在宗門內都會定時定點去指導各峰弟子,所以旁人如無必要也不會來敲他的門。
等在門外的不是旁人,是宴知寒收的第三個親傳弟子,也就是顧然的三師弟,駱凌云。
駱凌云出身于南蠻邊境一個小村落,因為常年要應對獸潮入侵,這些村落的村民大多驍勇善戰,達到了老少皆兵的程度。他的長相也很有南蠻一帶的特點,包括常年日曬帶來的蜜色皮膚以及他身上繪著的極有南蠻特色的符紋。
駱凌云年紀不大,且瞧著始終是入門時那副少年模樣,身板兒至今都比他晚入門的小師弟小一圈。
他比顧然要矮一些,只長到顧然眉梢,所以聽到開門的動靜后抬起頭望了過去。
顧然的臉龐驟然撞入他眼簾。
顧然鮮少穿自己的衣裳,永遠只穿著一身青色宗門服飾。此時天色還沒大亮,朱雀峰上云霧裊繞,叫顧然也給人飄然若仙之感。
薄薄的晨曦落在他眉骨之上,溫柔地親吻著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連朝陽的輝芒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連。那本就是一張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動的臉,許是因為昨晚一整夜都沒休息好,又給它添了幾分少有的蒼白與脆弱。
這樣的顧然是人前很少見到的,他在旁人面前總端著大師兄的姿態,看起來永遠那么穩重可靠。
就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駱凌云心臟微微一縮,似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連帶讓他呼吸都有些凝滯。他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符紋下一刻就要在他皮膚里瘋狂地生長蔓延,試圖纏住他的脖頸讓他無法呼吸。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顧然。
顧然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不是因為不滿三師弟那不禮貌的目光,而是因為他在三師弟頭頂上看到一條非常奇怪的橫杠
這條橫杠一共五格,看上去每一格都是滿的,滿溢著涌動的黑氣,讓這條奇怪的橫崗看起來黑得發亮,他想不注意到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