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的初夏,天氣格外反復無常。
沈時安掩著剛從花鳥市場淘來的小茉莉,埋頭沖進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里。
驚雷淬紅了半邊天,隨之而來的雨點又大又密,砸的脊背生疼。掛在睫毛上的雨珠,讓平日里熟悉的小區變得光怪陸離。
觸目所及,猶如末日街景。
從花鳥市場到住處不過一公里,路過團結街公交站牌時,沈時安遇到了喬先生。
喬先生是今年剛搬進花園小區的,就住在沈時安的隔壁棟。
四十上下的年紀,聽說是個海歸。
隔著雨幕,沈時安沖對方狼狽的打了招呼。
許是雨聲嘈雜,喬先生并沒有聽見,速度不減的從他身側擦了過去。
這樣的天氣還要堅持健身
又是一道驚雷,閃電的銀光將天空分割成了兩半。
“天公發怒咯,快快回家幺兒,留在外頭會發生不好的事捏。”
賣花的老奶奶的聲音突兀的沖進腦海里。
搖晃的樹影變成猖狂的獰笑,連天的雨幕像是張開巨口的獸。
沈時安想要叫住喬先生,和他擦肩而過的男人卻已經一腳跨過了公交站牌,背影被雨幕吞沒。
沈時安不再耽擱,往家跑去。
拿出了體測滿分時的實力,沈時安沖進院子里,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像只被淋濕的小狗。
一手護著茉莉,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著門鑰匙,忽然,腳尖傳來柔軟的觸感,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
沈時安垂眸。
一顆圓滾滾的團子橫臥在他家門前。
紅色的被雨淋濕的紗裙,緊緊的貼在地上,像是張開的被血給染紅的蜘蛛網。
這是個孩子,濕軟的黑發貼在額前,雙目緊閉,濃黑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水珠,襯的膚色蒼白。
沈時安拍了拍小孩兒的臉頰,輕喚“醒醒。”
最近小區里已經接連走失了兩個孩子,到處都風聲鶴唳的。
小孩兒暈了過去,沈時安抱起孩子,艱難的打開了門。
一進門,沈時安立刻去浴室取來毛巾,替孩子擦干身子。
小孩兒這種生物,睡著時像是軟軟的棉花糖,稍稍用力,手指就能陷進肉嘟嘟的胳膊里。
沈時安撩起小孩兒的留海,才發現這是個男孩兒。
身份不明的小男孩兒,穿著不合身的紅色紗裙,胳膊和腿上都有青紫的傷痕,這些傷痕里有些并不是最近才弄上的。
單拆一點都能讓人產生驚悚的聯想。
沈時安立刻報警。
嘟嘟嘟
占線的聲音和著窗外的風雨,仿佛永無盡頭。
打不通。
沈時安皺著眉,給嶧皋發了條微信。
家門口撿到一個男孩兒,四五歲,手腕、小臂、頸部都有被虐打過的痕跡,身上還有陳舊性傷痕,我做了應急處理。你們派出所電話沒人接,等雨停了我帶人去你那報警。
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今天別叫外賣了,給你包的餃子在冰箱最上層,餓了就下餃子吃吧。
發完信息,沈時安給小孩兒攏了攏毯子,起身去廚房做姜湯。
他酷愛做飯,家里食材齊全。
穿上圍裙,開火,切姜絲。
木勺攪動著褐色透明液體,散發著淡淡的姜味,他嘗了嘗,又往里多放了兩塊兒紅糖。
小團子應該都愛吃甜的吧。
他做的投入,一轉身,嚇得險些將手里的碗扔飛出去。
小團子醒了,不知悄無聲息的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睜了眼的團子瞳仁極黑極大,烏沉沉的,像是能將滿室的光都吸進去。
被個小孩兒嚇到了,沈時安覺得自個有點丟人。
他清了清喉嚨,彎著眉眼溫聲說“你好,你暈倒在我家門外,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別害怕,這里很安全,不會再有壞人傷害你了。等雨停了,我就帶著你去找爸爸媽媽,好不好”
他揉了揉團子軟塌塌的頭發“怎么光著腳就跑過來了地上這么涼。”
腳下一滑,差點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