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鶴聲伸出食指扶了一下鏡框,鏡片一瞬間的反光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哭什么”
還什么都沒做,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弄哭。
顏以沐連忙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淚卻越擦越多。
一塊墨藍色的方巾遞到了她面前。
方巾的主人左手腕上帶著一串不符合他這個年齡段的檀木佛珠,拿著方巾的手指骨節修長,仿佛精雕細琢出來的藝術品。
令人驚艷之余,在此刻不算明亮的車內透出那么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昧氣息。
顏以沐接過他遞來的方巾,道謝還沒出口,眼淚卻掉的更兇。
她就是那種越有人哄,哭的越兇的類型。
明明此刻向她遞來好意的是今天才認識的新同桌,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這次沒憋著,哭出了聲音“我腿疼。”
她在港城摔的那一跤還沒好,剛才又一下子摔在了年鶴聲的車前,正好受傷的膝蓋著地。
年鶴聲聞言,視線下移到她的腿上,在看到她原本潔白的紗布上印出了血的顏色后,他的瞳孔緊縮了一瞬,把頭猛地轉向車窗,“把你的腿捂好”
顏以沐從今天和他認識,看見他說話即便不是在笑,嗓音也是溫和的,而剛才這一句語氣不僅冷厲,還帶著一絲急躁。
她以為對方害怕她腿上的血把他的車弄臟了,手忙腳亂的把手里的方巾系在了自己的傷口上,“對不起,我的血沒有流出來,不會弄臟你的車的”
說完她立刻踮起腳尖,把受傷那條腿的膝蓋頂高維持在半空,保證不碰到車椅。
年鶴聲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再睜開眼睛時,從車窗玻璃的倒映里,看到了她怪異的踮腳姿勢。
一開始還好,過了幾十秒后,那只白皙細長的腿就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仿佛只要再用上一點外力,就能輕易將其折斷。
而這只腿的主人,坐姿神態也不像剛才那么端正,淡粉的下唇被她輕咬著,眉心輕蹙著,巴掌大的小臉上還殘留著淚光,似乎快到極限了。
年鶴聲沒出聲,就這么無聲的注視了一會兒這幅畫面,才不知道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再度開口“為什么一開始不說”
非要到只剩和他獨自相處的時候,才哭著喊疼。
她帶著哭腔說“我要是在亞恩面前哭出來,她會內疚的”
江亞恩性格敏感,要是讓她知道顏以沐是因為她傷口又復發,那她肯定會自責不已。
所以是一直都疼,為了朋友才忍到現在。
年鶴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臉上沒了笑便顯得有幾分生人勿進的冷,看似隨口問了句“你腿在哪兒傷的”
顏以沐眨巴下眼,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是在港城摔傷的。”
“港城摔的,剛才卻直接撲我車前面”他盯著車窗玻璃上顏以沐一派天真的臉,唇邊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同學,你碰我瓷啊”
顏以沐驚訝的睜圓了眼睛,“我沒想碰瓷,這是我自己摔的,不用你負責的”
年鶴聲把頭回正,對上司機的目光,“仲系去醫院。”
顏以沐沒聽懂,但卻看見司機換了一條道,和她家的方向完全相反,“年鶴聲,你要回家嗎”
年鶴聲回了她一句,“我沒有帶女孩回家過夜的習慣。”
她腹誹,她也沒有去男孩家過夜的習慣啊。
可不回家,這車要開去哪兒啊
年鶴聲像是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動,回了兩個字“醫院。”
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年鶴聲在顏以沐心中穩坐了“好人”的寶座,剛才對方有點兇她的那一句話早就被她拋到九霄云外,心想她的新同桌真是個善良的好男孩。
但小腿的發麻卻把她拉回了現實,她咬了咬下唇,小聲請求“年鶴聲,我能不能把腿放下來再不放我要抽筋了”
年鶴聲聞言,這才重新把視線放到她那條肉眼可見劇顫的小腿上,眉骨不自覺的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