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恢復神智可能就在一瞬,也可能漫長得好比一生。等到神智全部歸位,在幾乎能令人昏厥的濃烈血臭中,他擦干凈臉上的淚水,伸手拿下了展柜上的錦盒,看到了里面安靜躺著的戒指。
這應該是一枚古董,做工和款式充滿著舊時代獨有的優雅,令他想起了家族藏寶室里的那些珍藏。毫無疑問,就算在世俗層面上,這枚鑲嵌著綠松石的戒指也是價值連城,很難想象當時還是初級調查員的哈維爾能有足夠的薪水來支付得到它的價碼。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卡洛斯想到了迪莉雅的眼睛。平心而論,后者要青翠通透得多,但在這一刻,他依舊無法控制地想她。
或許他應該學哈維爾,也去買一枚戒指,在上面刻滿自己的執念,這樣即便他因為瘋狂而死在了所選擇的路上,他仍然可以待在她家里的抽屜。
畢竟,他是不是還算人類也是個未知數。
這個念頭一出,他忍不住拿起了戒指。大約是積攢的力量得到釋放的緣故,近距離接觸戒指時,肌膚不再有刺痛的感覺,當手指掃過戒面時,指肚會沾上星星點點的金色粉末。
顯然,有“人”用金粉在戒面上留下了一個特殊的印記,賦予了它特殊的力量。可惜的是,金粉殘留的太少,已經不可能再辨認出原本的符號了。
確認了這點,卡洛斯將戒指放回了錦盒,踏過被血肉覆蓋的地板,推開了議事廳的大門。而門外,本該離開的裴南德斯大公正等著他。
“完成了”大公背對著大廳,問道。
“恩。”卡洛斯應了一聲。
“短時間內,不要再回來了。”大公的背挺得筆直,“雖說神明從不在乎信徒的生死,但教團力量全部洗牌帶來的連鎖反應也足夠麻煩。”
“碎銀教團去哪兒了”卡洛斯問道。
“他們說萬火之祖的信徒在法蘭克托砸壞了他們的店鋪,是對金光之王的褻瀆,以全部退場來抗議永恒之火的暴行。”裴南德斯大公沒有用“吾主”去指代穆拉赫特,“不過也好,起碼南方公國的經濟不會出問題。”
卡洛斯掏出錦盒,繼續說道“東西給誰”
“給你了,它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首飾,”沙啞的女聲從二樓傳來,希爾維亞出現在了螺旋樓梯上,“于我而言,已經失去了價值。”
此話一出,裴南德斯大公終于轉過了身,拄著權杖走到了兒子面前,接過錦盒打開,看著里面的戒指笑了一下。
“誰能想到呢”他自嘲道,“我竟然會走上這條路。”
希爾維亞感嘆道“如果你當年就是這樣,說不定菲奧娜真的會愛上你。”
那樣也不會有后來的悲劇了。
裴南德斯大公聞言大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對希爾維亞說道“誰知道呢等我死了以后去幫你問問她吧。”
“當年我和你母親結婚,戴得也是一枚類似的戒指。”他拿起失去力量的戒指,鄭重地戴到了卡洛斯的手上,“你母親會以你為豪。”
卡洛斯走出議會大廈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報時的鐘聲響徹廣場上空,而迪莉雅坐在長椅,身體前傾,胳膊支在膝蓋上,托著腮看向蔚藍的天空。
陽光普照、萬里無云,是難得的好天氣。
他站在原地,看著女孩因為無聊一直把腿晃來晃去,晃了沒一會兒就被廣場上的冰淇淋車吸引了注意力。
思考了大約幾秒鐘,迪莉雅從長椅上起來,跑到了冰淇淋車前,對著店員比了個“1”的手勢。
店員將甜筒遞向女孩,后者把手伸向口袋,正準備付賬,身后就伸出一只手臂,搶先一步將金幣放到了店員手中。
迪莉雅一邊吸著甜筒的尖尖,一邊仰頭看,被卡洛斯在額頭上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