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起來,“這本來就沒有什么和不和解的呀”
這話說出來后我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我能感覺空氣都暖了不少。
我和華生繼續收被單。
這次我只洗了我們二樓的,因為夏洛克的私人用品不用問,我每次都是直接收走,弄好之后再幫他擺回去。當然,如果不幫他弄的話,赫德森太太要多干很多體力活。等著晚上,我就跟赫德森太太他們說,幫他們曬他們的被子。
我們正往后門走,華生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說道“蘭尼,我這次有點害怕。在你提到結婚之前,我才意識到我沒有想清楚自己應該怎么對待這份新來的感情和情緒。我也不想再傷害其他人。”
他的話讓我心頭一震,我下意識地停住了他的腳步。
我從未想到華生會在這個時候與我分享內心的真實想法。盡管上次在酒吧,我也能感覺到他有所保留,但我從未想過他必須把一切都說出來。有些事情,藏在心底,其實比說出來更讓人舒適。我從不主張逼迫別人說出他們不愿意說的事情。我自己本身也不愿意別人逼我說我過去的事情。這又讓我想起桑恩教授在美國波士頓和我見面的時候,對我的放心
不下。
我也沒有辦法因為他人的擔心而愿意解剖自己的身心。
我認為這是保護自己的方式,獲得安全感的方式。
我靜靜地聽著。
華生不知道,他的話引起了我內心的巨大波瀾。他似乎在對這份感情感到猶豫,這讓我的內心警鐘大作。
我急切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情感,但表面上我持續保持著冷靜。
我在心中反復告訴自己,要穩住,不要急不能催婚,不能讓華生有逆反的心理。這個時候,華生其實是在與別人商量,而不是讓別人做決定。絕對不能讓自己的想法過分強加在別人的想法之上。
我只是耐心地傾聽。
華生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有多劇烈,只是苦笑道“可能是去了一趟美國,心思活泛起來了。我和你說過吧,我很想要組建一個我的家庭。”
我心里明白
我清楚
我甚至還能想起當時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我深深地意識到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如果要說服華生,要給他支持,這個時候也許就是最好的。我需要抓住這個機會。
華生繼續說著。“可我擔心我并沒有讓別人幸福的能力。我拒絕莎拉,何嘗不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蘭尼,我是個逃兵。”
他的最后一句話再次我心頭一跳,無法平靜。
華生非常忌諱提及自己為什么離開戰場。我知道他并不是懦夫,他受了傷,不得不離開戰場。但是他這樣說,也許是他內心對自己的錯誤認知。
華生慢慢地說著。
“我在倫敦大學完成醫學博士學位之后,我就去進修成為一名軍醫。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要做什么。當時入團的時候,戰役已經爆發,我從孟買上岸,與我軍已經存在著很長的一段路途差距。我知道我很危險,但是我內心很自豪,也有熱情,我知道我會找到我的團,擔起我的責任。然而,我并沒有戰死在戰場上,也沒有帶回榮譽。我受了傷,是被戰友救回來的。救我的那個人死了,而我回國領著撫恤金過活,我很沒有擔當。”
“我有時候會做夢,夢到戰場的很多日子,夢見我的壯志,夢見我的失敗,夢見我的傷痛,我對戰場,到現在仍抱著驕傲的心情,可是我依舊躲不開心中的陰影。我覺得,這也許是我人生的一個啟示。我只是空有一腔熱情的失敗者。”
我托著被單,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聽到這樣貼近心臟的話。
這種話遠比在漫畫、小說里面看到的更有力量,我甚至有一瞬間跟著他的心情同頻,感受到他沉重的悲傷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