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姨娘也不想哭,可就是憋不住啊。以往事兒沒成的時候,心里繃著根鉉,一門心思都在怎么使勁上,那是哭都奢侈。如今事兒成了,心里一松,那是什么委屈都上來了,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控制不住。
真是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這二十年過得猶如做夢一般。
“也是我不好,爹娘拼了命才將我們姐弟帶到了京城,可不過是一頓打我就受不住了,光顧著收拾傷口,居然將你舅舅弄丟了。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真的發了狠心,自賣自身給了牙婆,討好著來了賈家。”
寧姨娘的眼睛這會兒都是紅的,說起以往,眼睛里全是追憶和茫然,聲音平靜的就像是在說旁人的事兒。
“都說我自甘下賤,好好的大丫頭不當,管家媳婦不做,偏要往老爺身邊湊。可誰能知道我的心不當姨娘呵呵,若我當時真只尋個普通的小管事嫁了,那還有誰會幫我去尋你舅舅只有老爺,只有得了老爺的青眼,只有伺候好了老爺,才能接著幾分寵愛,用賈家的人脈尋人。”
說到這里,寧姨娘深深地嘆了口氣。
“只是娘怎么也沒想到,太太會那么狠,明明你舅舅當時在人小門小戶當養子當的好好的,只因為我,因為我生了你,竟然在好不容易尋到的時候,硬是用權勢壓著將人給賣了,還是賣到戲班子那樣,一輩子低人一等的地方。”
寧姨娘那個恨啊,因為太太的插手,到了如今,即使弟弟最終還是贖了出來,這污點已經在了,身子也因為常年在戲班子里唱旦角,少了幾分男兒的陽剛,將來也不知能不能順利的娶親生子。
而她們母女呢,因為這個緣故,自此在賈家也會低人一頭,特別是閨女,好好地國公府姑娘,將來嫁人誰家給嫡子娶親會愿意和戲子當親戚怕是國公府的名頭再大,怕也只能往低處,甚至是同等的庶出里選了。
可世勛門第里的庶出又有幾個是好的別以為她關在府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京城那些太太們有些看著比自家這個太太寬和些,可真說起慈心來,那有的也不多,養成的幾乎都是被養廢了的,成器的幾乎沒有。
自家疼著寵著的閨女要是嫁給了這樣的人,那這一輩子怕是未必比她過得如意了。這可讓她怎么放心的下
“也不知道這事兒外頭能不能瞞住,若是真娘都不知道,這個時候將你舅舅找回來,是好還是不好了。”
三姑娘也不是那不知道世事的人,聽到自家親媽這么說,眼睛也含了淚。這幾年可是她說親的關鍵時刻。她排位低,知道尋親事的時候,許是會比大姐二姐的夫家低一等。可這不代表她愿意受別人的嫌棄。
“老爺可有說怎么安置舅舅”
到底是太太作孽,想來老爺不會不給收拾些手尾。
“在通州附近給置辦了個100畝的小莊子,還讓人在附近的鎮子上尋了處兩進的宅子,另外還給了200兩銀子。他在戲班雖然日子苦了些,可也不是沒積蓄的,有了這些家底,又離了原來的地界,只要不招搖,想來那日子應該也能平順過。”
“若是這么處置,那想來舅舅以往的身份,旁人未必知道。”
“尋常人或許不會知道,可這防不住官,畢竟改換戶籍是會在衙門留底的,只要有心,什么查不出來再說了,老爺出手尋人,也不是無跡可尋,真遇上探訪的細的,怕是哎,或許和二姑娘那般,往外頭去尋能瞞住一二。”
也說了是瞞住,可這些事兒能瞞過一日兩日,還能瞞一輩子賈家下人的嘴可從來都不嚴密。
想到這里,三姑娘心里都有些喪氣了。
“實在不行,姨娘,你和老爺說說,咱們往低處尋吧,小門小戶也不打緊,只要家風寬和就行。”
和那些庶出比,三姑娘覺得,還是大姐那般貧寒出身的武將家更合適些。好歹這樣的人家心不至于太細,真知道了,有老爺在,也不怕被欺負了去。
聽著親閨女這么說,寧姨娘那真是比自己受了委屈還心疼,摟著閨女,撫著孩子的背脊,眼淚又開始嘩啦啦的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