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打開手機鎖屏,似是終于做出一個決定,輸入那一串他已經將近十年沒有打過的號碼。
隨著嘟嘟兩聲,打通了。
程志遠沒有換號碼。
“喂”他那頭聲音嘈雜混亂,還能聽到旁邊人吆喝著加碼的聲音。
這個聲音程清焰熟悉無比。
他又去賭場了。
程清焰開門見山,低聲問“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程志遠愣了很久,而后驚詫“阿焰”
旁邊有人催他出牌,程志遠語調得意地讓人等會兒,說他兒子給他打電話了。
程清焰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穩住思緒,又重復了一遍“我問你,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怎么那丫頭跟你告狀了”程志遠笑了笑,“她要早點把錢給我不就不用吃那苦頭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程清焰心頭猛地一顫,想到剛才夏莓紅著眼眶,眼睫上都沾著水汽,可還是跟他說“沒事,已經不疼了”。
見他不說話,程志遠又道“說起來,你和你媽就是比老子厲害,這一人一個傍上大款,花錢不愁
,不過既然是一家人,接濟接濟我也是應該的。”
“不過有些事你爸我還是要跟你說的,那丫頭本來還不想把錢給我,我可是你爸她這樣算什么意思,這不是看不起你么”
程清焰神色冷到極點,火被徹底點燃。
“程志遠。”他幾乎是咬著牙說的,“你再敢去找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喲。”程志遠突然大聲呵了一聲,“你還能殺了我啊你還要殺了你爹啊程清焰你夠有能耐的啊你,為了個女的這么跟你爹說話”
他聲音粗啞難聽,滿是流氓無賴的氣息“你是不是跟著你媽嫁人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啊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殺人犯的兒子”
“那丫頭一看就家庭條件不錯,人又漂亮,你難不成還真覺得你能配上她人家一時興起跟你玩玩,你不會還真以為人家要跟你有以后吧你當你后爹那樣的冤大頭能有幾個可笑”
程志遠啐了口唾沫“程清焰,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可就不要臉了。”
16、7歲的少年,讓人想來總是能聯想到夏天的風,冬天的雪,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詞。
“少年”二字反過來讀是年少,組詞有“年少輕狂”,就好像年少就應該輕狂,年少時期犯下一點錯都是理所應當、不值一提,都能夠被原諒的。
可程清焰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光。
他這一路都如走鋼絲。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沒有輕狂,沒有肆意,沒有喧囂。
他一直孤身一人,朝著灰蒙蒙的未來蒙眼前行。
跋涉過山水暴雪,披著風雪和冷意艱難獨行。
燈光暗沉。
空氣里有風雨欲來前的潮濕氣息。
程清焰仰面頹唐地靠在椅子上,眸中的光漸漸暗下來。
腦海中還盤旋著剛才程志遠的話,像幻聽般在他腦海中盤踞。
你是殺人犯的兒子。
你不會還真以為人家要跟你有以后吧
癩蛤蟆還想天鵝肉可就不要臉了。
窗外忽然風聲大作,雷電交加,不過分秒,晴朗的天突然濃云密布,下起暴雨,雨點噼里啪啦,像是都砸進了他心里。
他看著漆黑的窗外,窗玻璃上映出手機屏幕的光亮倒影,還停在夏莓最后發的那條“你愛不愛我”的表情包。
腦海中盤踞著的程志遠的聲音消失,出現夏莓的樣子。
少女和他是兩個極端,瀟灑恣意,漂亮又明媚,她本就該擁有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自卑的情緒如蠶絲般將他牢牢裹縛,幾乎喘不過氣。
程清焰喉結上下滑動,嗓音低啞至極,喃喃自語般低聲“莓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