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思、永思,你可別做傻事。”他不敢站得太近,盡量保持一個低且平靜的語調。
夜太黑了,整個廠區沒有一盞燈,月亮無力點亮他們的臉龐。
他們在黑暗里,看不清彼此,卻用力描摹著對方模樣。
文永思就坐在樓邊,跨出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而他毫不在意,輕巧得仿佛坐在學校門口的臺階上。
“涵哥,原來你真的會來啊。”文永思黑而飽滿的眼仁,偷偷亮了一下。
沈涵躬著腰,微張手臂,一副隨時能捕到他的樣子。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嘴里全是血腥味“文永思,你過來,你先過來。有什么事,我們都可以談,你不要拿生命開玩笑。人死了什么都沒了就完了啊文永思,你想想,你還有家人還有朋友,還有、還有”
沈涵突然張著嘴,說不出話,只是悲切地望著他。
“涵哥,其實我什么都沒有,怕你笑話,沒敢告訴你,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各自再婚。我性格自卑、敏感,不招人喜歡,也沒什么朋友。”文永思起身,就站在房頂邊緣,搖搖欲墜。
他低頭,看見沈涵光著腳,只穿著一只拖鞋,模糊中腳上傷痕累累。
眼淚再次涌上來,不知不覺滑落。
“涵哥,其實,你能找到我,我好開心的。”文永思同樣,既怕沈涵不來,又怕沈涵來。
沈涵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原地轉圈,對方站得太靠邊,離墜落只有一只腳的距離,周圍空空如也,沒有躲藏和緩沖的地方。
就算他能從天而降,只要文永思往后半步,也于事無補
沈涵撐著膝蓋,搖頭苦勸“永思,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待自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是我啊。你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好嗎。”
此時,沈懸在阿坤攙扶下,氣喘吁吁爬上頂樓。
前后保鏢,左顧右盼,也沒找到能救人的地方,這里真他媽干凈的邪門
沈懸喘勻一口氣,帶著警告意味,說道“文永思,沈涵有錯,他對不起你。可是,愛而不得,以死相逼,也只能是苦果。”
“大哥我求你別說話別說了”率先崩潰的是沈涵。
他雙目通紅,無助地用手捂住臉,眼淚順著手腕蜿蜒而下。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身上會扛著一個人的命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穿越回去,把那個滿嘴情話,輕佻浮浪的自己掐死
沈涵仰天長呼一口氣,盡量收掉淚水“文永思,你回來吧,我們、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只要你活著,好好活著,我就跟你不分開了。”
保鏢手里的應急燈,打在文永思臉上,半明半暗。
沈涵的話,讓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然后他笑了,笑著笑著,捂臉痛哭,那種傾盡全部委屈的哭泣,那種即將失去所有的悲傷。
在文永思短短十九年的生命里,沈涵是對他最好的人。
他溫柔、紳士,包容他的木訥、遲鈍。
明明是天之驕子,卻從不會看不起打工賺錢的窮學生。
他帶自己吃西餐、日料,會細心教禮節,講解食材,從來不管別人異樣目光。
他沒有多碰過自己一下,更不像那些人,直言赤裸裸的交易。
沈涵給了他,一場夢幻般純潔的戀愛,永生難忘。
以后,再也再也不會有人,超越沈涵那般,對他好了。
文永思又笑又哭地問“真的嗎”
在這一刻,他是認真的,太想抓住這夢幻般的美好。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