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涼水起了疑心,低頭再看那兩張紙,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賭不起。
別娜翻出兩本存折,開心地從床底下爬出來,然后從柜子里隨便抽了兩件衣服,卷在一起,就準備離開。
“陳涼水,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她站在門口,意味深長地最后說一句,“黃阿丘真的死了,你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就別待在這里了。”
說完,別娜掩上門,走廊里傳來高跟鞋的響聲,和老電梯哐啷哐啷的開門聲。
陳涼水一身冷汗,手一松,冰錐落地。
金屬敲擊瓷磚,傳來碎裂般刺耳的響聲,在空曠里,如水波般一層層擴散開。
“死了真的死了嗎”陳涼水如墜迷霧。
他笑了一陣,又心酸地哭起來。
他哪來這么好的命啊,老天一定又在欺騙,一次次欺騙。
陳涼水抹了把濕漉漉的臉,他生性敏感,格外機警。
別娜絕不是偶然出現,更像是受人之托,帶來黃阿丘的死訊
他走到廚房,打開窗戶,探身出去。
果然,深夜公屋,又臟又亂,睡著流浪漢的街邊,格格不入停著一輛閃燈豪車,正是那天跟著他的斯賓特
陳涼水的腦子轟一聲炸開
從阿耀跟他要手機號開始,點點滴滴不尋常的細節,在心中接連起來。
這一刻,他才正真相信,黃阿丘死了
別娜會騙人,阿耀和沈懸不會
黃阿丘死了
高空夜風,吹起陳涼水的額發,也吹干他的淚水。
就像一個決然與過去同歸于盡的人,困在命運的死胡同里,突然有人為他爆破出一條生路。
這種劫后余生的顫栗,讓他不堪面對,差點做出傻事的自己。
仇恨、恐懼、無助與患得患失,使他無法勇敢去愛。
愛情的歡愉,無法超過他對自己苛刻的質疑。
陳涼水長久地望著窗外白月亮“謝謝你。”
陳涼水直到天亮才回到租住的地方。
他剛打開門,就落入熟悉的懷抱。
沈涵像要把他嵌入身體般,狠狠地抱著。
陳涼水臉貼著他胸口,能聽到亂糟糟的有力心跳。
他頭發被揉得散開,整個人被蹭得熱熱的。
終于有一股力量,支撐著他,重新去擁抱這個世界。
“沈小狗,對不起,謝謝你。”陳涼水撐起臉,仰頭向上望。
沈涵搖頭,不想聽任何話,像母貓叼著貓仔似的,重新把他摁回懷里。
他只要陳涼水好好活著,開心的,自由的,不必蜷縮著身體,在黑暗中自我折磨。
“我好像把自己弄丟了。”陳涼水貼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我不知該去哪里,把原來那個我找回來。”
沈涵抱孩子似的,把他往上一抽,抱回屋子里,用腳帶上門。
“不用找,你就是你,陳涼水,你就在這里。”
沈涵把他抱到窗臺上,雙手撐在兩邊,亦如他們初次見面,在游艇休息室。
陳涼水沒有哭,眼神悲傷至極。
沈涵伸手蹭了蹭他的黑眼圈“陳涼水,你很好,哪里都好,最重要的是,誰都不能替代你。”
大哥跟他說了,被逼到窒息的人,重獲新生,都會拼命自我否定。
就像一口氣,被抽掉,人會突然迷失,不知所措。
沈涵與他十指相扣“陳涼水,你想不想去上學,上大學”
話題轉得太快,陳涼水愣住。
“我陪你,我們都去成為,想要成為的那個人,好嗎”沈涵湊近抵著他的額頭,“我們來定一個四年之約。”
陳涼水剛從驚恐中抽身,人又乖又軟,不可置信地小聲問“真的可以嗎”